“很久很久以前,你当是记不得的了。”
他说:“反正那时我小,再认真的话,怕你也只当童言无忌,晃晃脑子,全做汤水丢了。”
画良之瞧见他眼底那抹真失落,心头紧地一缩。
这滋味让他觉得荒唐,也慌张。
只为自己地活得太久了,而今年过三十,功成名就,不少富贾贵人说媒催婚,皆是以觉得麻烦,耽误前程,怕要生了什么无用的软肋来束手束脚,干脆全以公事繁忙为由,推得干净。
兄弟们怕他憋着,无处发泄,青楼没少进,但看那些胭脂俗粉,就算媚眼抽丝,如花似玉,也提不起什么兴趣。
且就凭那酒量,往往几杯便醉了,连留宿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到了头来,无谓男女,只是,不喜欢。
统统不喜欢。
他从未在任何人身上浪费过半点情感,不留恋,不依恋,不共情,不怜悯。
没人活得比我更苦。
无人怜我,何怜他人。
但自进了王府这短短几月,竟是做了太多自己都理解不了的举动,决定,冲动。
曾以为是那些堆砌起来的自责催人发疯,但事至今日,所行之事,真都是自责吗。
若真只是疚愧,何以将心颤成这般。
为何,会,这般酸涩。
他于高台王座,困兽无门,过得委屈,但那冠冕堂皇终是适合他的,他就当一身蟒袍站于众生之间,而不是退回去十几年前的村野,也不该蜷在这逼仄尘埃的小屋。
哪儿错了。
到底从哪一步开始,错了。
还是我错了。
画良之收了眼,不敢再看。
只是起身拾掇起地上杂物,准备清扫屋子,伺候伺候这小祖宗。
罢,事已至此,想那些又有什么用。庶民也好,人只要平安无恙,总是最好的。
但就是想不明白,说好的贬为庶民,那就当破破烂烂的凑活条命……
“陛下连儿子都不认了,怎还会留金子给你。”
“可能是怕我饿死。”桂弘翻了个身,给自己脸也埋进被子里去,闷声道:
“他不想我死,心里头觉得对不起我。虎毒还不食子呢,虚情假意,还不是老了,开始后悔会不会遭报应。”
“陛下对不起你什么。”画良之啐地揶揄道:“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儿子,早该七窍流血地气死。”
桂弘从被子缝隙中看着画良之,语气虽然硬得硌牙,收拾着的手底下也是摔摔打打,没几分诚意和情愿在里头,但也终归是行动了起来。
好在紧张看他那左手活动开了些后,动起来时的神色没什么大变化。
疼当还是归疼的,主要以右手在忙活,没多使用伤腕,但至少起得到辅佐的作用,不用做什么独臂大侠。
渐好了。
见好了。
“就是有,对不起我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