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那道他谙熟至极的声音,三分冷冽,显得不近人情,“本王记得。”
他知道他不该抬头看的,但他看了。
女人是丁紫嫣,男人……是长孙玄。
在遇见长孙玄之前,方正清一直认为自己的运气很好,他年少成名,平步青云,何等的惹人艳羡。
直至今日,他方知,前半生的幸运,不过是后半生的亏欠。
他得到的太多,终究是要还的,长孙玄就是他的劫难。
方正清勾唇,捂住自己狂乱的心,眼眶发热,轻声道:“自作自受。”
“我就知道你还记得,那日我迷路了,不小心闯进这个小院……最后还是你给我指的路。”印象中从来都是端庄自持的太后的声音居然也可以这般娇媚,当真是郎情妾意。
“本王自然记得。”长孙玄的声音温柔似水,“你的事,本王怎会忘记。”
恍惚间,方正清不合时宜地忆起往昔。
长孙玄强势的样子,“本王要你长命百岁。”
他温柔的样子,“你是本王的人。”
还有他吃醋的样子……
所有的长孙玄他都见过,现在的长孙玄,是属于别人的样子。
或许,他从未获得过长孙玄。
冰冷的铁质门环冻得他四肢发凉,冷气似乎顺着他的手流向了四肢百骸,他唇齿打颤,脚步甚至不能挪动一步。
“阿玄,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方正清此刻无比唾弃自己,就像个怨妇,在此处悲天悯人,他正准备转身离开。
丁紫嫣却问:“阿玄,前阵子,朝堂上的人都在传,说你和丞相方正清……互相断袖了……”
她还摸不准长孙玄的情绪,说得有些磕巴,只是女人的嫉妒心胜过了她的恐惧,她终于问出了口。
方正清脚步一顿,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他会如何回答?
长孙玄的声音近在咫尺,就像以往腻在他耳边说出的甜言蜜语般,这回换做了砒霜毒药,“本王同他,不过是逢场作戏。”
方正清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离,他面无神色,失魂落魄地离开,脚步踉跄一下,踩在雪上发出“啪嗒”的清脆声响。
他捂住胸口逃离了那处。
院内,长孙玄似有所感应,抬眸朝方正清停顿的地方看了眼,隔着一簇枯树,只剩一扇半掩的门。
他心中腾起一阵怅然,没由来得一阵心烦,连带着对身旁的丁紫嫣也语气不善,“这寺庙又不会跑,你要想来,以后有的是机会。今日。你寻本王来,不是有话要说吗?”
丁紫嫣知道长孙玄脾气暴戾,朝堂上众臣也都说他喜怒无常,但她不介意,今日长孙玄能陪她到这里,她已经心满意足。
怎敢奢求更多?
她嫣然一笑,低头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来。
那匕首的壳是用上等的牛皮制成的,上面缝制布料的花纹不属于京城的风俗,倒是像长孙玄在边关见过的游牧民族的装饰品。
“其实,通天阁的首领受过我的恩惠。”
丁紫嫣亦是聪慧,至少还没完全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她隐下过往种种,只是道:“我帮他们一族在京城立足,他们和我达成了协议,各取所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