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沈落的脑子一时没能转过弯来,追问道,“你肚子里长了什么东西?还是害了什么不治之症?”
他顿一顿,而后继续开口道:“可那也不必跑啊,哥就是拼了命,也会延请名医来替你瞧病,说不准是哪个庸医误诊了也是可能的。再说了,谁嫌你,哥都不会嫌你,说难听点,你有几年活,哥就伺候你几年,怕什么呢?”
他这一番话无疑是披肝沥胆、推心置腹了,沈却也信他不是在说空话,对旁人怎样他不知道,师兄对他,从来是言出必行的。
沈却不忍再瞒他,抬起眼,摇一摇头,而后哀哀地手动:“不是什么绝症,我怀了身孕了。”
沈落登时愣住了,好半晌,才磕磕巴巴地来了一句:“你、你说什么?”
“你是个男人,”沈落还以为是他比划错了,“怎么可能会有、有喜呢?”
沈却:“是真的,我……”
不等沈却比划完,沈落便忽然回想起了当初姜少雄口中那个所谓见不得人的秘密,沈却不愿同他说,他后来便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难不成……他这疼了十数年的师弟,竟是个小师妹?
这也太……叫人难以接受了。
“我是个怪物啊,”只见他眼里一点落寞,眼眸低垂着,面上落着一块橘金色的光斑,“男不男、女不女,出生时就该被掐死的怪物……”
“什么话?”沈落也顾不上震惊了,厉声打断他,而后又伸手拢了拢披盖在他身上的那件外袍,“什么该不该、死不死的,总说这种话不吉利,不许再说了!”
末了又听他厉声骂道:“爷爷的,究竟是哪个混蛋,他怎么敢的?你同哥说,哥回去一刀把他阉了,个狗杂种!”
这会子他心里倒也明晰起来了,难怪沈却会畏首畏尾地不敢处置那姜少雄,难怪他这些日子,身子会越来越差,三天两头的去不了校场。
他原还以为是那一回在牢狱中受的刑,叫他落下了病根。
又想起沈却先前状态不佳,却总说是自己夜里害了魇梦,如今想来,该是夜里叫那畜生欺负惨了……
想到这里,沈落忍不住在那板车上重重捶了一把,把那薄木板削掉了一小块,他只恨自己没能早些发现!
他越想越气,恨不得把那个无耻之徒碎尸万段。
若沈却犯的是其他事,眼下还尚有转圜余地,可这是在雁王眼皮子底下珠胎暗结,日后他的肚子一日日大起来,怎么可能瞒得住呢?
沈却如今的确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难怪他要逃。
“你这样也不是办法,”沈落终于冷静了下来,“京都府衙里的官兵现下都叫王府征用了,一群乡民手里都拿着你的画像,相互传阅,你就是藏到这深山里去,也总得被揪出来。”
沈却当然知道这法子险峻,可他若不是走投无路了,又怎么会沦落到此般境地?
他也知道自己很可能逃不过,因此手一抬,转移了话题:“师兄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沈落立即愤愤地:“我若不先一步找着你,你眼下还有命在?咱们寻常一道卖命的日子还少么,哥还能不知道你?”
他埋的那些暗线大多都认识沈却,从他出府后到钱庄里换银钱,便有人顺道在盯着了,拼拼凑凑几条线索,沈落竟也鬼使神差地找到了这儿。
发生了这样天大的事儿,这哑巴居然还睡得着,半点戒备心也没有,他都坐他旁侧好半晌了,这才见他悠悠然地醒过来。
可如今听他坦白,沈落这才知道他这些日子心里究竟压了多重的事儿,又怀着身子,这般没命地逃了两天一夜,能不累坏吗?
“这样,”沈落忽然又道,“王府那头哥替你掩护着,哥再给你雇辆马车,从近道走,连夜赶去渡口,然后便会有人安排你随货船南下,到了余杭,再找个避世的村子……”
“哥,”沈却忽然抬手,打断他,“可若是叫殿下发现,你帮了我……”
“怕什么?”沈落道,“殿下发现不了的,哥一定做的干净,你别怕。”
片刻后。
沈却被他师兄囫囵塞进了一辆马车里,那马车底下很厚,有个暗板,怕他硌到了难受,沈落又把那件外裳解下来,往里铺了一层。
坐在马车上头那人他不认识,但很面善,见他来,还冲他笑了笑。
他人被沈落推着,慢慢爬进去,而后整个人就缩在了那底下,沈落看得心疼,于是便捉着他手:“委屈你了,先忍一忍,到了水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