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等入了籍贯,下官干脆再替沈小兄弟把文书送到兵部去,挂上个六品官阶,岂不美哉?”

国舅爷那事儿,虽然上头遮着掩着不让乱传,可陈尚书却是个消息灵通的,几句话便打听出来了。

听说为着这个哑巴,国舅爷身边的十数名家仆都受了罚,昨日夜间,那国舅爷前脚才离画舫,后脚便叫人剁了半只手掌,好在叫路旁的商户救了,天又冷,这才保住了一条性命。

都猜是雁王殿下找人干的,可偏偏一点证据都找不到,可没有证据,谁又敢往摄政王身上查呢?

能得雁王几分器重,那就是该敬的人,他把事儿办妥了,在沈却那里留几分人情,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尚书大人看着办便好,”谢时观道,“大人办事从来妥当,定是不要本王操心的。”

他话音刚落,才要看一看沈却的反应,却见那跨坐在沈却身上的小戏子忽然往他身上一贴,狡黠地笑了,声音不高不低地,夹着几分暧昧:“郎君,你下头怎么起来了呀?”

就见沈却陡然起身,浑身上下都红透了,眼里像是噙着泪,朝谢时观一躬身,而后便头也不回地逃了出去。

整张席面都默了默,而后谢时观反应过来了,想着他都这般了,还不忘朝自己俯身致歉,实在有几分可爱,便忍不住笑起来。

那小戏子也乐了,来光顾他的主儿也有拘谨的,但却没有临阵脱逃的,他头一回儿看见这般的正经人,简直要乐死了。

“殿下,”小戏子起身,朝着谢时观微微福一福身子,桃花眼弯的像月牙,“奴家出去寻一寻那位大人,免得叫他一个人憋坏了。”

陈尚书与那小娘子挨在一起笑,闻言朝他一挥手,说了句浑话:“还不快去,那沈小兄弟年轻气盛的,又无家室,如今恐怕是在哪处抱着柱子乱蹭哩。”

这些士人们明面上都是道貌岸然的,私下里的浑话却犹如那泥上雪,又荤又浑。

谢时观往日里应酬听这样的话听得多了,从不往心上去,可今日不知怎么的,听见这话,他眉间忽然皱一皱,心里头有些不大爽快。

那小戏子正欲走,却听谢时观慢悠悠地开了口:“人都跑了,还追什么?”

这小唱是惯会揣摩人的,见谢时观面上有几分不豫之色,几步便挪回到位上,嗔怪一句:“殿下说的是,那郎君木头一样的,不及殿下千分之一的风情,殿下,不如奴家给您唱一曲西厢记罢?”

谢时观不置可否,那小唱便当他是默认了,起身到王爷那里借了一把折扇,又用折扇半掩着面,而后咿咿呀呀地唱起来。

王爷不爱听戏,可也不得不承认,这小青衣确实长了一把好嗓子,念一声崔莺莺,声音比那莺鸟儿还动听。

莺莺之声贯入耳,他心里想起的却是另一个人。

那个不会说,也不能唱的小哑巴。

作者有话要说:

注:

出自李白《杨叛儿》,意思是:双乌的啼叫声湮没在杨树的花里,今日郎君只管痛饮不要害怕喝醉,妾家就是你的家。

————

第十五章

沈却过的急,那细珠帘幌打在他身上,他也浑然不觉,耳边的风声呼呼地响,衬着他如鼓般的心跳,越来越急。

等冲出去很远了,沈却才发现,外头又落起了小雪,他冒着雪,在院里疾走了几圈,却时不时的会遇见几个仆从。

这些仆从每每都要迎上来,热切地询问:“客到哪里去?要更衣的话奴带您过去吧?”

沈却沉默地摇摇头。

这会儿任何人的目光都叫他难堪,他干脆寻了一处僻静的厢房,随后翻上房顶,蹲在那上头茫然地发起呆来。

直到这会儿了,他的心跳还是乱的。

他懊恼地垂着头,方才那事儿并不全赖那小唱,小戏子确实蹭得他难受不假,可他心里只有殿下,脸是红的,心却是冷的。

可只要一想到谢时观悄悄烧了他的卖身文书,又在心里替他谋划,他肯费心神,为着自己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人,沈却就觉得心里又酸又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