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台阶下有幽幽梅香传来,云光回头望了望身后那些在雪中绽放的红梅,挽着季琉风胳膊,笑着说道:“师父,这里同我们在南华的家好像啊!”
随着云光回头看了看院门外那些清冷多姿的红梅,点了点头:“恩!”却颇不以为意评价道:“只是这个地方天太冷,除了这几株红梅旁的东西什么也没有。”他语声淡淡,看向云光时多出几分笑意来说:“师父许久没有考验过你的功课,不如就看一看你能不能用‘行云流水’闯出浮罗峰。”
云光眉头微皱着正想辩驳,季琉风却已一个纵跃掠过宫墙而去,临行前头也未回的交代:“老规矩,三盏茶的功夫为师还没瞧见你,默写金刚经二十遍。”
云光以极快的速度越过宫墙,耳畔风声呼啸,面有寒风刺骨,她却对此毫无感觉,只一心想要追上师父。
她不知道师父在逼出银针之后还剩下多少内力,虽然从前的师父强大到不可一世,可是再强大的人受了这样重的伤,也不可能一瞬间痊愈,想到这里云光使出浑身力气飞身掠过脚下白石宫墙,不过一盏茶她就已经赶去白玉宫殿顶上,可这一路行下来她却连师父的影子也没瞧见。
站在浮罗峰的至高点,俯瞰身后连绵宫墙,突然就有一种哀伤漫上心头,她突然就想明白为什么这一路她也没再见到师父。
白色披风的女子似疯了一般,回身跃入一片宫墙之中,自责的情绪在心中蔓延,她怎么会傻到以为师父的身手还一如既往,竟真的全力以赴的赶来终点,她不敢想师父为什么会消失无终。
而此时距离白玉宫殿不远的一座冰雪铺就的小巧院落中,一面落着零碎冰雪的影壁旁,蔺天星跪坐在雪地上,而季琉风就那样倒在她怀中,她看着面前眉眼依旧俊逸,面色却灰白到吓人的男人,泪水终不能再忍住,她眼泪系数掉在他衣襟上,哽咽着说道:“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就不再是蔺天星,是不是我们就再不会隔着这么多仇恨。”她说着竟嘤嘤哭泣起来:“云光的父亲不是我杀的,我那样说也只是为了气你。”
季琉风终是再不能有什么力气推开她,语声无力的说:“其实你从来就没什么错,这一场恩怨至始至终也与你无关,我们之间也并无什么恩怨,可是你可明白,族人惨死在我面前,我不会杀你,可也不会爱你。”
蔺天星抱着他不住的点头,呜咽着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她说:“我知道,我从来就不怪你。可是你别恨我,我没有杀过你在乎的人,就连那个被你救了的乞丐也不是我杀的,你相信我。”
季琉风点头,握了握她的手,笑道:“无论怎样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你别自责,也别让云光知道我做了什么,我不想她难过。”
蔺天星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怎样也掉不完,她紧紧抱着他,似一不小心他就会消失不见,白色的墙,白色的雪地,四周一片纯白,这样的洁白似乎将从前的一切抹尽,那些恩怨情仇也在这一刻被淹没在这样一片雪白之中。
“师父。”
云光跃过宫墙跑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她的心蓦的就是一沉,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握着季琉风的手,嗓音颤抖的厉害的又唤了一声:“师父。”
季琉风努力想要坐起身来,奈何终归已经力竭,看着云光说道:“这些年师父总是在想,若不能再见你最后一面,该有多遗憾,如今已经很好。”他似乎有些疲惫,歇了一歇才又说:“人终归有一死,不要难过太久了。”
云光本能的摇头,眼眶通红却没有眼泪流出来,说道:“师伯就要来了,师父你再等一等,师伯一定可以救你的?”
生离死别,人生大哀,云光不知道是她脑袋发晕觉得天旋地转,还是天地真的摇晃得厉害,却不过一瞬四面石壁已发出“咔咔”的响声,他们面前的影壁并未经过什么冲击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出道道纹路。
“机关启动了,我们快走。”蔺天星一把将季琉风扶起,同云光说:“我们一起带你师父出去。”
云光扶着季琉风的手点头,虽然她不太明白如今是什么情况可四周摇晃得如此厉害不是天灾就是人祸。
一个是武学奇才的关门弟子,一个是魔教圣姑,即便身手不一定有名声响亮,可这点逃生的本领也还是有的,即便两人还共同架着个大男人也不会是什么问题。
每一座邪教组织的聚集地,大概都会在建立之初埋下足够毁灭这些建筑物的机关,日后一旦到了无路可走这一步,便可与敌人同归于尽。
浮罗峰常年堆积着茫茫一片白雪,雪下地表是一道至今不知有多厚的冰川,而魔教圣殿在建立之初所布下的暗器机关,其目的就是为了毁灭这样一座精美绝伦的宫殿,机关启动的那一瞬间,四周屋宇坍塌的速度好似被来自天外的大手掌控,不等人有什么反应已一面倒的倾斜。
电光火石间,四周屋宇带着惊心动魄的力度坍塌,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跌落在地弹出的瓦粒石子四射,伴随着不断倒塌的屋宇墙壁成了一场防不胜防,杀伤力可观,大规模的攻击。云光与蔺天星穿行在山石
纷飞中被速度惊人的石子打中,已不知伤了多少处筋骨,可是无论她们挨了多少石头却始终小心护着季琉风。
浮罗峰上不断有屋宇坍塌,石壁砖瓦重重砸在地上,将历经多年凝固成冰川的地面砸出裂纹。原本堆出厚厚积雪的地面,一时间冰层无规则翘出来或者显出一个个深坑来。潜藏无数危险的一片灾难现场,不时便会在重击之下的晃动,将原本就松散不平的地面震击得危险重重,却在这样危险重重的地方有三个身影一路闪躲避让,越过了数不清的地动山摇,冰碴石子,方才险险抵达尚且还挺立不倒的白玉宫殿正前方,这一路走下来可以说是胆战心惊又惊心动魄。
然而意外总是在意料之外又像在意料之内,宫殿前巨石堆砌而成的宫墙在猛烈摇晃中终不能再支撑,伴随着壁上裂纹的延伸,以雷霆之势倾倒而下。
有一股压倒似的狂风随着巨石墙壁扑面而来,这样的动静惊得云光在快速前进时回头,可当这一切跃入眼目时,她只觉眼前乌云笼罩。
却不过刹那她已做出决定。
一瞬间,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