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山一路晃晃悠悠,云光虽因流血过多的缘故头晕目眩,脑子也变得迟钝,心中却依然吃惊于从前想了一百遍也没想到温逍遥这个变态杀人狂,竟然会在这生死攸关之际救她于危难,她以为天意它果然不可揣测,只是虽有了这种结论再想旁的也是空想,可看着对面被捆的温逍遥她依然有些恍惚。
面前这两人从前是她在追查的罪犯,而她拷问过温逍遥,也曾诓过殷敏,可是如今他们三人却坐在同一辆马车,更让云光不知如何自处的是在方才那样一个性命攸关的时刻,温逍遥还拼死救了她一命。
彼此间属于这样的关系,而今又是这种境况,他们二人如何想法云光猜不出,只她自觉此情此景无论如何也很尴尬,而她若是没什么疑问要问自然无所谓,睡个觉也就到了,偏偏她对于自己是怎么被抓很是好奇。
望了望对面闭着眼不知是装睡还是真睡的殷敏,云光只觉得空气里都凝着一股尴尬。
问话其实也需要时机,譬如殷敏如今醒着且对她冷嘲热讽几句,届时她便可以在同她搭话时找个机会问一问,可是如今殷敏一味闭着眼睛,叫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云光在无碍底线的情况下,一直是很识时务的性子,她知如今是她有疑问找殷敏解惑,那么殷敏此刻是何种心情就很重要,若她心情好自然一切顺利,可若殷敏此刻心情并不如何,结果就难以想象。只是推及方才发生的事情,她以为女人心海底针这样的话说得很在理,因为同样身为女人她竟也想不明白殷敏对樂云究竟作何感想,似乎前一刻殷敏还处心积虑要将她与樂云抓上浮罗峰,可樂云离开时她却什么动作也没,而此时也只一味闭着眼。
好在那个时机它来的不是太慢,不至于让云光继续纠结要不要直接简单粗暴的提问,当殷敏语声淡漠,语气中却带着几分疑惑的同她说:“我以为你会问我恒亲王他如今怎么样了,你倒是沉得住气。”
云光以为这个时机真是很对她的心思,心中不自觉就有些欣喜,只是殷敏会有此一言所为何她猜不出,未免暴露什么情绪让这种阴晴不定的女人不快,她只能辛苦强忍这份欣喜,面上带着一丝惯常客气的微笑,开口时刻意平稳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方才回道:“确实想过要问一问殷姑娘,只是又怕姑娘厌烦,所以一时不知该不该问。”
听了这话,殷敏嘴角倒是扯出一个笑来,看着云光笑道:“云姑娘说得没错,起先我以为你一定会问我,而我更是在心里想了很多话来刁难你,可是你迟迟不问反倒叫我好奇。”
云光长出一口气,却再笑不出来,颇为无力道:“即是如此,殷姑娘在刁难我之后,有没想过会真的告诉我呢!”
“不会,那时我在想你即便是求我,我也不会告诉你。”殷敏面上笑意已淡,再不看云光,语声中竟也带着深深的无力感:“可是后来不知怎么我却改变了主意,其实你不过是在想恒王他将你护得这样严实,我们怎么还能将你绑了,我猜你一定在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说着,也不再卖关子:“他什么事也没有,而我们能绑了你也全靠蔺教主找来南疆巫女在你房间内布下幻术,以至于他们至今还不能发现。”
云光长舒一口气,不再提及此话,没话找话道:“那为何殷姑娘如今又愿意将这些告诉我了?”
殷敏面上没什么表情,语声却带了一丝凄凉:“就在方才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突然觉得从前看重的东西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殷敏此言一出,温逍遥顿时坐直了身子,侧头望着殷敏,语声不无凄凉与叹息:“命运弄人啊!”
云光猜出他们可能是在说杀人之事,她以为此时此刻最该做的其实是转移话题,毕竟在这种事情上,离真相越近的人往往就离死亡越近,虽说过尽千帆她依然挣扎在生死边缘,可是她依然对生命眷恋,依然十年如一日的怕死,况且她从前遭了那么多罪,与病痛斗争了那么多回,总不能没死在病痛折磨中而是被灭口吧!这样一想云光顿时开始绞尽脑汁的想要转移这个要命的话题以此保命,奈何她心已动,殷敏却已行动:“云姑娘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云光一向贯穿的原则乃是静观其变,故而在脑子飞快运转时点了点头。
殷敏脑袋埋得低低的,似乎在挣扎着什么,许久才问:“如果当年你是我,会怎么办呢?”
云光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自然不能一下子回答出来,不过她猜不出殷敏为何要问这个问题,不答反问道:“殷姑娘希望我怎么回答呢?”
听了这样的回答,殷敏面上闪过一丝不悦,转而才道:“云姑娘不必拿话来试探,我是真心想要知道姑娘会怎么做,如果你与我遭遇相同你会走到哪一步?”
云光本来是什么都不想知道,可是如果非得要正经来回答这个问题,首先要知道殷敏当年经历了什么,她又突然想起殷敏犯下那些事情,顿时被窝藏许久的正义感蹭蹭上涨,之前的顾虑也随之抛诸脑后,语声倒是一如既往的平和:“其实我并不知道殷姑娘经历了什么,自然不能随意评价姑娘的行为做法,可是我唯一能
回答的是在我已知的事情上做出一些看法。”她说着望着仍旧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殷敏,才道:“每个生命能来到这个世上都很不容易,而我们每个人都不该有权利决定别人的生命,殷姑娘可曾想过若是武艺高强之人就可以随意杀人,那么换个角度,我们是被随意杀害之人,那我们若是遇上这等事,该是多么无助,不过这也只是我个人的意见,不是每个人都会这么以为。”殷敏却在这时突然抬头,云光不知她此时通红的眼眶是为了什么,无畏续道:“我不知道姑娘当年经历过什么,不过若我是你,应该会先分析出自己该做什么,等知道了自己最该做什么,那么其他的就都是次要的,那时你既已晓得自己父亲被诬陷,再观后来之事,你当时的想法应该是想要证明父亲是清白的,那么若当年我是姑娘,在父亲被诬陷这种情况下应该会谁也不敢相信,首要做的便是去找你父亲关系要好的战友打听情况,然后再找当年你父亲在军营中的日常生活记录,不过那些如今也不好怎么分析,只能说一切见机行事。”云光言及此却听殷敏语声带笑的道:“你说的很对,如果当年我谁也不信,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那么即便后来我死了,也一定不如现在来得痛苦。”她说话时虽带了笑意,可云光却从那笑意中听出了凄凉。
温逍遥却在这时满是悔意的叹息道:“当年若不是我,小敏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走到这一步殷敏已无力争辩谁是谁非,她摇了摇头,却宽慰温逍遥道:“叔叔别这么说,若是当年我能分清楚这些,而不是一味听信尹之涣的话,结局就会不同,人各有命,我自己做错了事怪不得叔叔,反倒是我连累叔叔如今被人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