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又恢复了暗弱光线,这样的光线除了能大约瞧见车内摆放了两口木箱外,旁的东西都看不太清楚。
殷敏带着一身寒意在她身旁坐下,没什么情感的温婉嗓音在昏暗马车内响起:“我已经被休,云姑娘还是不要再称我什么凌夫人了。”
云光听着下意识抬头去看殷敏,望着她的目光中带了几分探究,旁的女子若是被休,即便不会哭哭啼啼,也该藏着掖着,可她却如此堂而皇之的昭告天下。
殷敏递给云光一杯水后才又道:“在这个时候将姑娘绑来,实属无奈,只是姑娘若听我说完事情始末,还是不愿,届时我定然将姑娘送回洛邑。”
云光犹豫着要不要喝下这位变态杀人犯递来的温水,片刻后她觉得除了嗓子舒服很多之外并无什么不妥,喝之前她其实有过一番天人交战,譬如喝下这杯水说不定立时就会中毒身亡,可若是不喝,依她如今这个情况多半还没走出这片雪原就会被渴死,她在早死晚死之间做过一番计较之后选择了顺其自然。喝水时又听她说了这话,便想这人倒是有意思,已将她绑来这地方,说这些岂不是图个好听么!不过如今她被这么绑着岂止落了下乘,简直是落了千乘,自然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然后顺其自然的点了点头,顺其自然的改口道:“殷姑娘请说。”
幽暗光影中殷敏蹲在云光旁边,语声疲惫的开口:“想必云姑娘之前也曾听闻过南华近来有诸多高手齐聚。”
云光回想确有其事,然后点头算是回应,只是她头方点到一半便见殷敏从容镇定的从怀中掏出一把银色匕首,然后慢悠悠举向她,然后她默不作声的,几不可闻的,做毛毛虫壮的远离殷敏,然后从容镇定的似讨论天气那般说道:“听说是为了魔教几次三番挑衅。”
殷敏随着她移动了一下身子,然后一下子拉过云光举刀。
云光见状下意识想要拖一拖时间的道:“即便是罪大恶极之人……”也该死得瞑目几字还未出口,便见得殷敏已快狠准的将她身上绳子挑开。
又惊,又险,可谓是劫后余生,云光只觉她近来似乎总与出生入死很有缘,生命暂时无忧,她望着嘴角带笑的殷敏,惊魂未定的想殷敏杀了那么多人,只怕罪大恶极说的便是此种,她顿时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小幅度伸展着被冻得发麻的四肢,补救道:“我是说此番武林中这一战结局也不知会是如何?”只是她终归大病了一场,精力体力都有限,不过几个动作后已坐在殷敏对面静坐。
殷敏神情已恢复到起先的冷若冰霜,望着云光说道:“我也不绕弯子了,”她这么说着,却起身打开一个红漆木箱子,从里面取出一个包裹打开,将一件月白色狐裘披风递给云光:“想必姑娘在也曾听人提及因云公子帮着抓了温逍遥,所以此番这些人前去攻打魔教就有意邀请云家出面。”见云光点头,她才续道:“魔教因已得知这个消息,所以他们在云公子从宛阳城回来的路上设下埋伏将他给抓了,以此要挟樂先生让他为魔教效命。”
“什么?”云光只觉脑袋嗡嗡作响,手脚本就无力,如今更是不得什么支撑,她脑子快速的转着,然后觉得殷敏说不定是有什么阴谋,摇了摇头,语带质问道:“樂云他一向都很机灵,身手也好,魔教怎么会抓得到他,况且魔教抓他若是为了要挟先生,那么殷姑娘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恕云光无礼,殷姑娘说的并不符合逻辑。”她说着一瞬不瞬的盯着殷敏,不想错过她面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殷敏突然笑得有些夸张,语声带笑的同云光说:“你就是这么猜出我是那个凶手的吧!近来时常在想那时候如果你是我会怎么样,我想如果是你一定走不到我这一步。”她语声初听似有些狷狂,细听却似带着忧伤,说话时却同样一瞬不瞬的盯着云光有些吃惊的表情,也不等云光说话,又道:“你说的没错,只是云公子身手再好也不可能敌得过修罗场那么多杀手的埋伏,而我当初离开秀屿山后就想要去找他,想要问他要一句话,没想到却遇上这样的事,我这样说你可明白了。”
云光惊讶于她能如此坦然的说出这件事,许久也不知道再要说些什么,只点了点头,倒也问得直接:“既然你将我带来这里,想必已经有了救樂云的法子,直说吧!”
殷敏嘴角露出个惊讶的神情来,笑道:“同云姑娘这样的聪明人说话总是这么轻松,”起身,撩开窗帘指着车窗对面同云光道:“魔教同恒王如今也算是结了不小的梁子,他们答应只要我将你带来交给他们,他们就会放了樂云。”
车窗撩开时雪风呼啸而来,车内温度骤然下降,云光忍不住打了几个冷颤后方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刺骨寒气。
透过车窗望去,却见此时马车前方,不过百十来米处已到了雪原尽头,雪原尽头眼目所及之处那山高耸入云,山间多有树木葱绿似不畏风雪寒气傲然挺立于,而此时山脚下停着一辆马车并几匹体壮膘肥的骏马,虽距离尚远可云光能清晰分辨出樂云一身与冰雪无异的衣衫与几位一身黑的蒙面人站在一处,仔细看来才能分辩他如今正被押着。
云光侧头望了望面
上虽带着笑意,眸中却并无任何光彩的殷敏,问道:“是快到浮罗峰了吧!”
殷敏点了点头,复又抬手指了指望不到顶的山峰,同云光道:“那里就是魔教所谓的圣殿了,从这上去大概还得一天的路程吧!”
话虽如此,望了望云中若隐若现的山峰,总觉得一天时间有些不大可能,这时倒是突然想起曾听樂云提起这个地方似乎同药离山地处一道山脉,也就是说据她被绑以马车的行程来算大约该有一个半月了,云光心里突然有些担心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她与樂云才会被绑,那他如今又怎么样了,只是她如今已是阶下囚,想得再多也是无意。
魔教会怎么对待阶下囚,云光不能想象,而樂云那样高雅出尘之人被那些恶毒之人折磨的情形,她就更不能想象,况且樂云那样一个有风骨之人又怎会被愿意旁人束缚,更遑论被其操控要他做个傀儡。
而后来她还想到药离山庄这些年能安枕无忧,就是因为他们同魔教与所谓正道一直相安无事,可若是药离山庄的少公子落入魔教之手,那么这些所谓正道人世便会以为樂家已倾向魔教,只怕还没攻去魔教就要先将药离山庄给毁了,到时候先生与千寻又该如何?想到这些云光面上却是从容镇定的望向殷敏,语声平静的道:“那走吧!”
殷敏却坐着没动,望着云光的眼神中带了探究,见云光已起身撩开车帘准备下车,才道:“你其实是喜欢樂云的罢。”
云光立在雪地里,回望着殷敏说道:“我以为,以我如今这么一个将死之人来换他,怎么看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难道殷姑娘竟不觉得么?”
殷敏跟着起身不以为意的笑,又自说自话道:“难道你敢说这些年你从未对他动过心么?”
云光朝着那一群黑衣人的方向而去,头也未回的同殷敏说:“知道我第一次见樂云他是个什么样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