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柠清好一阵诧异后问道: “是雪玲姑娘?”
云光仍旧兜帽罩头,只凭借着他的气息而判定他正在走进,她却仍旧站立不动,道:“门主还记得小女子,小女子深感荣幸。”
江柠清在距云光一步开外停下,深揖一礼后道:“姑娘哪里话,你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日日夜夜都想着要如何感谢姑娘,又岂敢相忘。”
云光亦回以一礼后,斩钉截铁的问道:“门主当真想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而旁边那位没什么耐心的黑衣人接过话茬,语气已从之前的吊儿郎当变得恭敬:“自然是真的,只是门主说姑娘你不是贪图富贵之人,不需要金银;更不是爱慕虚荣之人,不需要权利。门主至今未曾谢恩,只是不知如何感谢姑娘大恩,才不至于辱没了姑娘。”他替他们门主发言后,又道:“姑娘救了门主,我等都对姑娘感激万分,姑娘想要什么只管开口,我们绝不说半个不字。”
这时第一个问话的黑衣人,同样语气恭敬道:“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姑娘救了我们门主,这是天大的恩情,自然是要报的。”
江柠清看了看云光,语声温和的吩咐“你们先退下吧!”待那二人离开,才又道:“姑娘在这个时候出现,想必与莘北辰有关?”
寒风凛冽,伸手不见五指的假山过道,面对让江湖无数英雄好汉谈之色变的罗刹门主,云光说得光明磊落:“的确如此,常言‘施恩莫忘报’只是我不是这样伟大之人,更没有门主说得那般好,而且我想要门主你今日就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江柠清似乎猜到是什么:“姑娘请说。”
“我要江门主放弃这个任务。”云光终于不再云淡风轻,她说出这话时的忐忑、不安暴露无遗。
听闻此言,江柠清想了想才了然问道:“难道他就是姑娘喜欢的人?”
“你……”云光很诧异,关于她与莘北辰的过往,这五年她很少提及,她疑惑于江柠清会知道。
见云光神色疑惑,江柠清赶忙摆了摆手,解释道:“我并非有意偷听姑娘说话,只是那时我眼睛虽不能睁开,意识却已清晰,姑娘说的那些我虽不能感受,却也理解。”他说着神色凝重起来,问道:“只是如此说来,姑娘是一定要救他了!”
云光忐忑不安的询问:“那,江门主会放弃吗?”
江柠清皱了皱眉,颇为为难的说:“姑娘与我有救命之恩,我理当报答。只是莘北辰与我亦有杀父之仇,若是姑娘会如何?”他说着走进云光身前,语气咄咄逼人道:“我从不会为了一道命令而杀人。只是救命之恩不能不报,可杀父之仇亦不能不报。如果今日是姑娘面对如此选择该当如何?”
云光丝毫不惧他的咄咄逼人,继续着她的谈判:“我只要门主这一次放手,他日江湖再见,我们就各凭本事。”
江柠清却意外的点了点头:“一言为定。”
云光心中终归存了几分疑惑,到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我想知道门主的父亲是……?”
江柠清状似回忆的口吻,说道:“六年前,莘北辰以一千人马将漠南一万沙盗斩杀殆尽,那群沙盗的头子就是我的父亲。的确,我的父亲无恶不作,莘北辰为百姓除害是替天行道,可谁让他是我的父亲呢!我既知他被何人所杀,总是要为其报仇才算尽了这最后的孝道。只是如果是姑娘又会怎么做?”他重复着同样的问题,看着云光时多少有要为难她的意思。
云光轻笑,问出的话却掷地有声:“我吗?我现在不就站在你的面前么!我的父亲,五年前死在一种名为‘浮生若尽’的□□里,而我的哥哥因服下护心丸暂时保住了性命,经历了两年毒性反复发作的生不如死后依旧死了,而我在这世上从此无亲无故。听说那种□□是你师傅穆修所练制。”她一字一句的说:“江门主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是杀了你师傅为父亲与哥哥报仇!还是应该剁了我这双救了你的手!知道我哥哥说过什么吗?他说‘哥哥自小跟随父亲征战四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哥哥不怕死。’江门主你说我又该怎么做?”
这是江柠清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一个女子的气势所震慑,他不住退后,许久才从这样的震撼中挣脱,或许是为自己的想法而愧疚,又或者是为这个他并不熟悉的女子所动。总之他突然抽出腰间佩剑挥剑斩断身旁假山,顿时声音震聋欲耳,而他手中佩剑亦断做两截,也不再压低声音,朗声说道:“今日我江柠清的杀父之仇就算报了,而我这条命是姑娘救来的,姑娘想要随时可以来取。” 他说着,不等远处的人赶来,已飞身远去。
“当年救你时从未想要回报,如今却要了个彻底,还真是世事无常。”云光说着已飞身于林木花草间无人觉察。
方才闹出那般动静,早已惊动了严防死守脑袋至今还别在腰带上的王府护卫。
府内灯火通明,捉拿刺客的呼喊声传遍王府上下,府中丫鬟仆人也已从睡梦中被吓醒,纷纷跑出院门观望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