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慕容衡也已经走过来。
“慕容爷爷好。”赵紫春得体又不失亲昵的微笑着,那张高傲的脸此刻再也看不到,浑身的女王范也都自动收敛,温顺乖巧的像是个小媳妇。
赵景亭暗暗欣慰,自家妹子在外人面前总是显得有些傲慢无礼,还好,在场面上还是识大体、知进退的,他更是彬彬有礼的退到一边,恭顺的喊了声,“老爷子,您来了。”
赵家和慕容家关系还算不错,两人这样的表现,众人看在眼里倒是也觉得合情合理,毕竟原本是要联姻的两家,只是……另一个当事人的脸怎么就那么冷漠疏离呢?
慕容秋白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两人,琥珀色的眸子里是一片冰冷的虚无。
赵紫春咬咬唇,努力维持着千金小姐的风范,不让人看笑话。
慕容衡瞥了自家孙子一眼,摆摆手,“都不用客气,坐吧,我就是随意来看看。”
“老爷子,您先坐。”赵景亭不想气氛尴尬,忙迎了慕容衡坐在了主位上。
慕容衡当仁不让的坐下后,一边的庄墨和苏思远才敢低声打招呼,“老爷子!”
慕容衡抬眸看了两人一眼,点点头,沉声道,“都坐下吧。”
“多谢老爷子。”
两人坐是坐下了,可谁也没敢紧挨着慕容衡坐,依着人家的身份地位,他们能坐在一排上已经是造次了。
中间空着的那个座位,慕容秋白面无表情的坐下了,坐下后,对庄墨还算是很客气的打了个招呼,“庄教授好。”
庄默寒暄的应了一声,没有多言。
倒是慕容衡威严的视线落在苏思远斯文儒雅的脸上时,顿了一下,出乎众人意料的问道,“你是苏家的小子?”
闻言,苏思远又站了起来,“是的,老爷子。”
慕容衡老眼眯了眯,“苏茂恒是你父亲?”
苏思远又谦逊的道,“是。”
慕容衡沉思了片刻,视线却一直落在他身上,上位者的视线就算是没有任何敌意,那也犹如千金重,压的你抬不起头来,苏思远除了敬重,倒是没有任何畏缩,始终站的笔直,不卑不亢。
“嗯,不错,苏家还有个好儿子。”
“谢老爷子,思远愧不敢当。
慕容衡像是听不到,一双虎目还是盯着台上的玉楼春,一点一点描绘着那张脸上五官,从眉眼,到唇角,不舍得放过一丝一毫,他的眼神太过强烈投入,仿佛可以穿透一切。
玉楼春怎么会感知不到?
从之前在大厅里,听到秋白要来时,她就隐约想到了,只有这一种可能,秋白才能正大光明的来这里而不被人怀疑,那就是陪这位老爷子来。
慕容家的老爷子,她也不陌生了,曾听花伯和金爷爷讲过,当年是姑奶奶的仰慕者,只是最后在家族利益和情爱之间,还是舍弃了姑奶奶,保全了家族,失去了心爱的女人,这种痛苦……足以折磨他终生吧?
金爷爷和花伯提起他,言辞之间都是带着怨怼的,可玉楼春后来却慢慢的释怀了,这就像是她和秋白之间,若是有朝一日也面临这样的选择,秋白该怎么办呢?她曾设想过,她会让秋白选慕容家而舍弃她,不是她多么伟大,而是假如秋白选了她两人以后背负着那个悲剧也不会幸福。
诚然,秋白舍弃她,保全了慕容家,只怕下半辈子也不会活的开心,可至少他不会受世人所诟病,她想,眼前的这位老爷子当年也是挣扎了很久,才做出了那个选择,也或许,这里面还有姑奶奶的意思,毕竟姑奶奶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想不到那样的选择才是最好的?
所以,此时此刻,看着慕容衡,玉楼春心里没有怨怼,甚至,还有些同情,死去的人可以永久安歇了,可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要日日夜夜受愧疚的折磨,那双眼睛里的怀念追忆、激动愧疚是那么的不加掩饰,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祈求,玉楼春心里一酸,对着他,远远的点点头。
见状,慕容衡身子募然缠了一下,若不是慕容秋白用力按住他,他差点就站起来了。
“爷爷!”慕容秋白声音略略高了几分。
慕容衡还有些失神,喃喃道,“秋白,是她,是她……”
“爷爷,她是玉楼春、”
“不,她不是!”
“爷爷,她现在就是玉楼春,您再仔细看看,她今年只有二十一岁,跟我在一个大学。”
慕容秋白一字一句,终于让慕容衡回神,眼底清明了些,好半响,他就那么一直看着她,嘴里低低的反复着一句,“一模一样,简直一模一样……”
二更送上 有人来捣乱了
慕容秋白神色认真的纠正,“爷爷,不一样的。”
慕容衡似是惊异,看着他,嘴唇有些颤动。
慕容秋白心里一叹,也有些不忍,可总不能让老爷子一直活在那个梦里自欺欺人,他已经自我折磨了太久,该是走出来放过他自己了,“爷爷,她是玉楼春,您再仔细看看,她眉眼更温柔婉约,她眸子
里也没有刚烈决绝,她笑起来更清淡柔和,她心肠也软,她能让百炼钢成绕指柔,她永远不会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慕容秋白声音很轻,却又清晰有力,一个字一个字的敲击在慕容衡的心口上,那里有一片不能触及的世界,他一直把自己封在里面,此刻,却像是要四分五裂般,疼痛难忍。
慕容秋白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药,递给他一粒,慕容衡塞进嘴里,干涩的咽下,忽然闭上眸子,泄去全身的力气,倚在靠背上不想说话、也不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