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田笑啐一口,“你也是叫我给惯的,说话愈没个分寸。行啦,陪我走一遭吧。”
当即又乘一座二人肩舆重回退轩。楼上的西厢内有一间用作小憩的卧室,两边夹道立满了守更的人,周敦和何无为都在,说王爷已睡下了。青田晃了晃手不叫他们出声,接过莺枝手中的一盏小灯,自个蹑足踏入进间。
靠着墙,一张笔管大架子床罗帐低垂,青田把灯放去了床头的八角台上,挂起一面帐子。床里的人手脚大摊,气咻咻地浓眉紧皱,却不闻一丝鼾声。她只道齐奢佯睡,笑着扒住他两肩,气息如兰,“嗳,嗳,还生我的气呀?好了,是我不好。这么些年什么时候也没分床睡过,没你在身边,我睡不好,跟你赔礼道歉,回去睡吧,要不我在这里陪你?那给腾个地方,嗳,嗳,别再装啦,好啦……”
她扯住他一只手,细笑撒娇,谁知他却猛地里将手一甩,手背正撩在她鼻端,似块石头般又重又硬,一下就叫她跌落床脚。另一头,齐奢则在梦中咒骂了一句什么,翻身向内。
过了许久——或许并没多久,鼻眼之间那刺心的辣痛方才减退,青田捧着脸坐在地下,满手都是被酸出的婆娑泪水。她知道这感觉很荒诞,也很不公平,他睡着了,他不是有意的,但她仍感到似乎是回到了某张摆放在记忆深处的、落满了尘灰的床边;与这床和床上的男人们相伴的,是永恒的痛苦和耻辱。
她擦拭着乱泪把头抬起,几上的小灯冷眼旁观,看床内那壮硕的背躯动了两动,发出了齁齁的鼾声。
后来青田回想起,变化就始于这一夜。
这一夜,她强抑下满心委屈退回就花居中,一场昏梦后早早就醒来,整个白天都怏怏不乐,只等着夜晚。但等到夜幕沉沉也没见齐奢的踪影,她开始如坐针毡,直至派出探访的太监回说王爷已在那边的王府歇息,她才上床安眠,但担忧却并未随之消解。毫无因由的夜不归宿,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对待她,但青田很快就会明白,这将绝不是最后一次。
第二天很晚的时候,齐奢倒是回来了,满面的煞气。青田见状便咽下了一肚子的话,只不痛不痒一句:“用过饭没有?”
一顿饭齐奢都不怎么出声,连看也很少看她一眼,而对她所有的问话,也只以点头或摇头作答。这样的疏离在他们间绝无仅有,青田确定,绝不因前夜他们争吵了几句;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什么。
“你没事吧?”
她的耐心是一根柔韧的蚕丝,直等到就寝,才以近乎缠绵的语气轻问。
“没事。”他简断似刀。
于是青田伸出手,隔衣抚着他硬邦邦的腱子肉,以期绕指柔融化那百炼钢,“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