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个丫鬟探目查看,暮云向她们摆了摆手,这头半跪下攥住了青田的手,“倒不消姑娘费心,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就因为尹夫人做下了这件事,郭怀德病好后待她也冷淡了许多,反从外面新买了一个叫春花的婢子搁在屋里头。这春花的肚皮倒争气,不出一个月就怀上了。郭怀德自是高兴,不单把春花提做姨娘,私底下还说若生下个一儿半女,等原配夫人一病死,就把她扶正。偏春花是个蠢物,憋不住把话传了出去,尹夫人一听见更是狂妒交加,一天趁郭怀德出门,竟悄悄把春花勒死,又剖开她子宫取出一个都有了样儿的男胎来,再拿草料填实。郭怀德一世挣了那么多家财,却只有两个闺女,好容易得了个儿子,就这么没了,一查出来是尹夫人干的,新仇旧恨一起发作,亲自捆了她送到公堂上。结果还没等过审,尹夫人就死在狱里了。有说是鼠疫,也有说是郭家怕家丑外扬,叫人药死的,反正总是死了,连年底都没过,也就比对霞姑娘晚了几个月,这才叫现世报呢。”
直至此节,青田的眼泪才开了闸般泻下,狠咬着牙关说:“倒便宜了这恶妇!那对霞呢,对霞埋在哪儿了?我总要去看看她……”
“哪里知道?当夜就被抛在乱坟岗子了。”暮云面上的泪渍犹新,就在袖口上一抹,“姑娘眼下倒别为死人着急,还有个大活人等着你操心呢。”
“对了,蝶仙!”青田一下前倾了上身,脸直俯到暮云的脸上,“蝶仙怎么样了?”
才那翻倒的茶汤已流了一地,空气里漫开了茶叶的微涩。“也是慕华庄那小伙计告诉我的,说他们死掉的七姨太太还有位同在怀雅堂的姐妹嫁去了府尹杜家,前些日子也出了事。”
“出了什么事?”
“唉,还要从姑娘你去年二月被赶出如园说起。自那时,蝶仙姑娘在府尹杜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二公子杜可松倒没什么,是他们家老爷,顺天知府杜大人瞧不惯蝶仙姑娘,说乐户出身的都是败坏门风的东西,非叫儿子把蝶仙姑娘给赶走。杜公子没法子,就在外头另给蝶仙姑娘找了个住处偷偷安置起来,蝶仙姑娘一个人住着,常日寂寞,又没个人看管,就犯了老毛病。”
青田既惊且怒,“她又出去姘戏子?”
“而且还不是别人,就是华乐楼的武生査定奎。当年蝶仙姑娘找那河南的曹之慕替她赎身,就是被这査定奎给搅黄的,两个人后来因为这事儿闹僵过一段,过不了多久又和好了。”
“该死该死,可是叫杜公子给发现了?”
“若只是这样倒好。那姓査的小白脸一向专会各处挂搭女人,今年元月叫鸿胪寺卿给告了,说自己的小妾和姓査的通奸。査定奎怕要下狱,也不知怎么居然把蝶仙姑娘给说动了,跟着他一块跑路私逃了。”
“什么?!”
“姑娘你想想,当初杜公子给蝶仙姑娘赎身就花了好几万,蝶仙姑娘逃走的时候,还把屋子里的所有值钱细软全卷走了,另有一箱杜公子寄放在她那儿的字画,据说也有万金开外,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杜家已开出了失单,叫各地缉访。顺天府尹多大的势力,任蝶仙姑娘他们俩逃到哪儿,落网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青田往座椅的扶手上狠击一下,“这个蝶仙,怎么这么不知轻重!”
“姑娘可仔细手,别碰着了伤口。”暮云忙捧过了青田的左手搓一搓,苦笑了一声,“蝶仙姑娘这辈子就全栽在那些唱戏的身上。”凝神一叹,仍攥着青田的手,轻立起身来,“姑娘,趁还来得及,你赶紧求上三爷一求,兴许蝶仙姑娘还有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