谯楼上钟鸣漏尽,画角将吹,眼看夜已过半。如园的宜两轩中,几台羊角宫灯依然是明辉湛湛,又有一件精工细刻的盛唐侍女烛奴,手持双烛面带浅笑,白玉质地的面庞上一双似睁非睁的眼,眼底镶嵌着两颗烟晶石,流转生波,睨向夺门之人。
齐奢大喘着粗气,满头满衣湿漉漉的雪片,人在门口就定住了,怔目而望:青田坐在只绣墩上,腿上搁了只锦垫,眼神木木的,一如垫上的那尾白猫。他咬了咬牙,踉跄着上前半蹲下,去摸已冷的在御,手还在空中,被阻止。
“你别碰它。”她说。
齐奢微微抬了头,见青田脸面干干的无一丝泪迹,眼周一层黑晕,憔悴不堪。他转手向上递出,贴住她脸,好费力才唤出:“青田……”
她却又嘴唇翕动,冷冽一句:“你别碰我。”
许久的痛默后,齐奢方辩解起来,却怎样都觉得百口莫辩。
“真对不住,回来晚了。你知道,最近事情实在太多,全赶一块了,好几个地方大员都耽搁在京里,我一晚上净跟他们周旋了,还——”
“不必编了。”
齐奢一惊,细觑上方,“这话什么意思?”
青田的口吻麻木不仁:“王妃是你正妻,何需砌词掩饰?”
芜杂的乱念翻转而过,齐奢心头发虚,口内却只强撑到底:“这可莫名其妙,怎么扯出王妃来了?说话,青田,说句话。”
“我说过了,你别碰我。”
依旧是深垂着视线,声音微弱但意态决绝。齐奢不得不再次收回了手掌,五内纠结,不知所措。接下来,只好絮絮地宽解、释疑、安慰:“青田,我就去王妃那儿把复选的名单交给她,说了几句话,其他什么事儿也没有……”“你别这样,我知道在御去了你难受,可你也不该胡思乱想啊……”“我心里也惦记在御,可你说一个封疆大吏在那儿,我总不能张张嘴就给人打发走……”“两广总督前脚刚走,漕运总督和河道总督后脚又来了……”“一连见完这几个人,我是真有些累了,就在书房里打了个盹,谁想一下就睡过去了……”“没见上在御最后一面,我心里也一样难受,你就别再叫我加倍难受了好不好……”“青田,对不起,你怎么责怪我都好,别这么一声不吭的,说句话,嗯?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