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醉太平(11)

匣心记 伍倩 1742 字 3个月前

“臣虽身为近支亲贵,到底仍是外臣,敦睦亲谊只应在年节时。早年臣出入内宫,实属为与外戚王家周旋的无奈之举,今既大患已绝,皇太后再召见外臣不合祖宗家法,甚不相宜。”

“摄政王回复太后的官话,我听到了。现在我想听一听,姐夫回复喜荷的私语。”

齐奢将两眼看向他处,停了停,带着一脸的疲于陈说,“喜荷,你我之间趁为时未晚,该当拨乱反正、亡羊补牢,断不可再行苟且。皇上一天大似一天,万一有天勘破此等丑事,你叫一国之君如何自处?臣相信,没有人比太后更懂得替皇上着想。”他缓缓自袖内摸出一件什么,捧到她鼻下,“太后的殷殷情意,恕臣敬谢不敏,完璧归赵。”

喜荷呆呆地接过那样东西,是一条龙凤帕,她曾含泪带血地亲手把它系在他的手腕上。这帕内还留着她的血和泪,但他就这么把它还给她了。完璧归赵。

齐奢退行几步,返身即走,不留一分余地,只留下满室的奢华空寂。喜荷捏着帕子凝立在原处,她终于明白,这男人对她早已冷却的热情并未因政变中的生死与共而有分毫改变,他接受邀约,只为了与她当面分手。一旦独夺大权,再不需假手于一名深宫中的妇人,他就将她束之高阁、弃若敝履。喜荷再一次想起齐奢曾对她许下的誓言,原来他只许下了义,至于情,绝口不提。丝丝点点计算,偏偏相差太远,纷纷扰扰作嫁,春宵恋恋变卦。仿佛是整天整地冰沁的雪全降落在她头顶,同时却有一股子热气自底下难耐地蒸腾而上。于是,喜荷就是这一位看起来姿态庄重、双手执握着龙凤丝帕的贵妇;于是,喜荷就是这一尊手攥着自个的血和泪的、爱欲的冰雕。

大雪越飘越重,变成了天宽地广的一道白幕。在初露端倪的暮色里,隔绝了谁,又庇护了谁。

冬日里天道短,又有雪,酉初时分天色已尽黑。齐奢出慈宁宫后照例往乾清宫为齐宏宣讲政事,又在崇定院批过公折,便乘暖轿自东华门一路出崇文门,回到泡子河边的如园。到了近香堂,却只有几名丫鬟围坐在熏笼边做针线,一见他都丢了手内的活计,解带的解带、宽衣的宽衣。

齐奢只左右一暇,“娘娘呢?”

萃意一头解去他腰间的平金荷包、汉玉佩件,一头眼一翻。幼烟则双手捧着错金带钩,和顺一笑,“娘娘中午起来就带着照花去‘不尽廊’赏雪了,这会子估摸着也快回了。”

不多久就传入叽叽咯咯的笑声,只见青田和照花一前一后地跑进来,青田披着件大红猩猩毡,观音兜在脑后半挂着。“咦,你今儿倒早?”

照花穿着貂颏满襟暖袄,亦向着齐奢羞甜一笑,叫了声“王爷”。

齐奢见二人发髻散乱、满身残雪,不由放开了手里的邸报,“怎么弄的?”

青田欢天喜地地笑着,推了照花一把,“原好好坐着看雪景的,偏这小蹄子要堆雪人,我好心陪她,她却拿雪球砸我。”她发角上有一抹浮雪,一晃就融了。

照花的刘海也微带着潮气,分成了一缕缕的直披到眉尖,“分明是娘娘你先耍坏,捏了个雪球塞来我脖子里,我背上到现在还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