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雅堂除了段二姐就是这位大小姐,车夫哪有胆量同她较劲?转身就叫了曹旺儿来。曹旺儿是护院,一身体面的黑短打,腰勒绸巾,人也是又粗又壮,见了青田却缩腰缩肩的,“青姐儿出去?”笑呵呵地便四肢着地趴去了地下。
车前还侍立着一个小鬟,青田搭了她的手,脚往曹旺儿的背上一蹬便上了车,又叫照花也上来。
照花眼瞅着曹旺儿鼓囊囊的脊背,只不敢伸脚去踩,曹旺儿抻头一笑,两手把照花的膝盖一搂就将她抽上车。照花被蜇着了伤处,疼得“啊”一嗓子,已被车里的青田挽住了挨肩坐定。曹旺儿跃上了车帮,车夫一挥鞭,一头足有五尺高的大骡子抖了抖项下的红缨,阔步而出。
骡车的车厢两侧开的有纱窗,窗外支着遮阳的蓝布,垂着黑绸子飞檐。一路上,青田光盯着忽忽飒飒的飞檐,手摇丝扇,只字不吐,满车里就听见斜插在她盘髻后的嵌珠流苏“哗哗”的振响。照花几次欲问什么,又胆怯地把话吞回。
车子直奔崇文门的方向,一头就插到了东城根。三拐两拐,穿入了一带杂街小巷。
照花只觉道路越来越不平坦,把车颠得厉害,接着就看青田在身边拿扇柄一捶厢壁,唤声“慢走”。话音才落,车速已渐放渐缓,忽闻得车外有谁七嘴八舌地叫嚷起来:
“嗳,来了个坐车的,来了个坐车的!乖乖,有年头没见过这么俊的车了。”
“瞧瞧这骡子,正经的大西口野鸡红,再瞧这一身雪亮铜活儿,敢情大贵人来了!”
“车这边停、这边停,这边有荫凉。”
“赶车的大爷,您这拉的是哪家的公子啊?”
“车里的爷,您别脸皮薄啊,下车咱慢慢看,保证您恨不得长出第三只眼睛来!”
“是啊,大热天的闷在车里多不适意?您老下来歇歇脚,高抬贵步到咱家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