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部分

法。”

他们没有,燕君安也没有。

谁都有自己的执念与选择。

他从背上仇恨的那日,就选择了走上这条不归路。

如果燕君安换作他,或许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看着谢家全府上下被屠戮,又或者苟且偷生。

他想他也不能。

而今谢侯没了,谢家支离破碎,或许,他也体会了燕君安没有家的滋味。

他不自觉得搂紧了沈惊晚,只觉得自己心好像也被敲碎,裂开了巨大的缝。

沈惊晚哭成泪人,这些日子,所有的委屈,担惊受怕,与心里无处发泄的愁怨痛哭,全都哭了个干净。

她终于彻底放声,紧紧拽着谢彦辞,哭的人听得心里发酸。

沈延远站在树前,仰头看着茂密的树冠,喉结耸动。

顾卿柔站在他身后,看着男人高大的身影,伸手戳了戳他,递出一张帕子。

这场战争,迫使他们每个人都迅速成长起来,那一点点的天真,都被剔的一干二净。

包括从前吊儿郎当的沈延远。

她想起祁南第一场战争的时候,他还会破口大骂。

“他娘的,老子没被炸死。”

顾卿柔躲他身边,就觉得他整个人都是发光的。

明明身边刀剑无眼,他却笑骂从汝,仿佛战场上的厮杀不过只是一场游戏般轻松,甚至能让她感觉到心安。

可是今天,光灭了。

放眼望去,月不明,星很稀,三三两两零落于万里黑夜中。

每个人的心都沉甸甸的。

燕君安的死,没有叫谁好过,究竟为什么,谁也不知道。

好像是曾经的一个朋友,突然选择了一条不归路,走到黑。

然后用最仓皇的方式,草草结束余生。

似乎在这样,无声的朝他们宣告自己的决心与对这个世界最微弱的抗衡。

明明他可以选择做一个磊落的君子,他却偏要与之背道而行。

也许,他终于守住了在沈惊晚心里的一点位置。

在旁人眼中无比惨烈的结局,在他眼里,大抵是成全。

成全了自己,也叫所有人永远记住了这样的一个人。

归途中,他们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挑着担子举家搬迁的佃户,推着板车,上面有一具具尸体的商贩,或者紧紧抓着父母双手,满眼恐惧的孩童。

这早就成了稀松平常的景象,没人觉得惊奇。

沈惊晚坐在马上,拽着缰绳,从他们身边路过。

举着旌旗的士兵打马而过。

他们知道,战争结束了。

不用再走了,不用流离失所,抢夺最后一点的树皮与 遮蔽所。

都结束了。

丢下担子的他们欢呼庆贺,推着板车的人相拥而泣。

沈惊晚两眼失神,从道路两旁拥挤的人群路过。

谢彦辞陪在她身边,时不时的看她,注意她的情绪。

顾卿柔与沈延远并行。

这场回京之旅,他们甚至没有多加休息,归途的路变得格外的短。

都想早日团聚,见到自己的亲人,又或者,只想离京都近一点。

让疲惫不堪的灵魂安宁。

燕君安被埋在了青山脚下,依山傍水,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他的尸体入葬时,沈惊晚没有让士兵帮忙。

白衣胜雪的燕君安被人放入黑漆漆的棺椁中,合盖前,沈惊晚最后记住了他的脸。

很安静的闭着,根本不像死去的模样,被她刺中的脖颈已经结了血痂,他嘴角微扬,浅笑着,一如当年看她时的温和笑意。

他被放入提前挖好的坑中,沈惊晚半跪于他的坟前,仔细叠着他的铠甲,护膊,披挂。

石碑很简单,方方正正,写的是:安氏佳城。

她想,也许燕君安更喜欢这样,而不是:夫子燕君安大人之灵。

他也应当更想以安卫洲的身份,真实的活一次。

周围将士放好棺椁就走了,只留下沈延远他们几人还在这里。

纸钱噼啪烧着,一身铠甲被放进棺椁盖上,用以陪葬。

她双手捧着黄土,一抔一抔撒进去,看着渐渐被黄土掩埋的棺椁。

她忽然哭的难以自抑,满手的泥捂住双眸,也不知究竟是停不住眼泪,还是泥沙迷了眼,她将头抵在石碑上,整个人缩成一小团。

万里无云,除了潺潺水声,便只能听到她些微的啜泣声。

顾卿柔想要上前,却被沈延远一把拉住,微微摇了摇头,他们三人退后,给了沈惊晚短暂的寂静。

直到最后一抔土盖上,天已经黑了,沈惊晚的指缝中全是泥沙,卡在里面,指尖渗血,鲜红的血珠朝外涌。

她终于停止了哭泣,对着燕君安的坟前拜了三拜。

蝉鸣长嘶,回首长吁。

这个年轻温润的男人,静静的躺在了山清水秀的祁南,永远长眠于地底。

他用最后的生命,开了最绮丽的一朵花。

谁也不会再忘记他。

他得逞了。

他不敢奢求渴望的,而今都轻而易举的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