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咕咕的声音瞬间止了。
呼噜声高低回荡的大厅里, 三只镜子都紧盯着那面空无一物的墙壁,老镜子目光灼灼,小镜子有些紧张。
良久。
小镜子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 “爷爷……那里什么也没有呀……”
老镜子道,“有。”
“有什么?”
“有呵欠声。”
“可是那里只有墙壁呀。”
“墙壁里有东西。”
老镜子朝着墙壁走过去了, 一步一步, 很是谨慎。它在墙壁前止步。片刻后——
它从自己破碎的镜面上取下一块碎玻璃, 朝着墙壁狠狠地扎了上去!
咔!
玻璃刺进墙壁。
但是……除此之外无事发生。
它拔出玻璃碎片,又朝着另一个地方扎了进去。咔!仍是无事发生。
在两只小镜子又好奇又紧张的注视下, 老镜子手握碎片, 眼疾手快地在墙上刺来刺去,仿佛真有个什么东西在里面, 躲得很狼狈似的。
墙渐斑驳。
有个声音从连接着大厅的某条走道上传来。“哗——老镜子, 你在锻炼身体?”
一盒颜料飘飘摇摇地进了大厅, 满身脏兮兮的颜料迹子, 盒子已经微微发黄了。白雾状的四肢纤长,仿佛风一吹就要散了。
小镜子说, “颜料爷爷。”
颜料指着仍在墙上刺个不停的老镜子道, “它在干什么?”
“爷爷说墙壁里面有东西。”
“墙壁里能有什么东西?”颜料道,“还不快把它拉回来。”
两只小镜子一左一右地把墙前的老镜子劝回来了, 后者颇有不甘, 临走前在墙上摸了好半天, 什么也没摸着,这才把碎片安回原位,走了。
颜料道,“老朋友,你最近紧张过度了。”
老镜子哼了一声。
颜料又道, “自从老电话死了,大家都有点紧张过度……唉……”
沉默一阵。
小镜子道,“电话爷爷为什么会死的?”
颜料叹了口气。“被人类拆了。早就告诉它那个人不像其他人那么好惹,不听,非要去招惹。连我都是画了印记之后就离那个人远远的。”
“呀……”
“它也真是。都说了多少次了,人类虽然不是好东西,但也实在厉害,不要以为自己能捉弄人,成天给人家打电话。有一次那些人类还弄了个这么大的定位仪,要不是我反应快,拿水把那玩意弄坏了,它更早就没了。”
小镜子道,“电话爷爷讨厌人类。它说喜欢听他们在电话里不停追问它到底是谁,它说它喜欢人类那个时候那种恐惧害怕的声音。”
“它就喜欢吓唬人。”颜料说,“但是,结果……”
还不是被人杀掉了。
那么老的一部电话机,日升月落、风雨晴天见了几十年,又因为是被安在刑侦局那种地方的,借着一条电话线路,人间善恶悲欢的事也见得多了。结果,也不过一日之间吧,被人拆了,死了个透彻。
老镜子不知怎么的,忽然剧烈一抖。它四下扫视一阵,压低了声音。“我怎么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不太舒服……”
颜料道,“因为你老了吧。唉,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别太一惊一乍的了。”
老镜子不说话。
颜料指了指那面被扎得乱七八糟的墙壁,道,“你看看,那里本来什么也没有,都是你瞎紧张,搞成那样子。我还得修。”
“不——”老镜子道,“不一样。”
“不一样?”
“刚才只是听到声音,不觉得危险,”说着,老镜子的镜面上竟是微微渗出了水珠子,像冷汗,“我现在感觉到的……像是杀气。”
另三只都是一怔。“……杀气?”
它们有些慌乱地扫视着四周。大厅依旧明亮空阔,空气里也依旧是老马桶分贝惊人的呼噜声,什么也没有。
不。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