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前下雨了。
是一场大雨。天幕之上乌云层叠, 闷雷时响,雨水倾盆而下、落地成花,把楼底下的街灯微光溅得朦胧。
雨声喧嚷。
但临冬苑公寓的某间卧室里却很安静。台灯微暗, 刚从浴室出来的屋主人站在窗前擦头发,手指修长, 动作不快不慢。偶有水珠微凉, 从头发上往下滴, 衬衫扣子有两三颗没太扣好。
他在看雨。也在等待。
朦胧的雨,朦胧的光。人在雨前, 人在光里。
若不是自己便是那个即将被他抓个正着的倒霉鬼, 某副正躺在台灯下装死的金丝眼镜会觉得此情此景赏心悦目。
许愿默默盯着天花板,不敢动。
同为物灵, 她可以感觉到床上叠得整齐的被子和书架上童话书的焦虑, 她自己也很焦虑。天快亮了。
程楚歌擦完了头发, 但仍是没有走出房门的迹象。毛巾被随手放在床上, 他倚在阳台落地窗前,微微垂着眼睛, 很平静。
等。
天真的快亮了。
屋里仍是很静, 外面的雨也没有停,但东天之下隐隐泛了鱼肚白, 像是乌云被染开。
雨喧人静。
——然而眼镜心里在颤抖。
说起来, 先前耳机想出来的那个“被子遮窗法”实际上是真没发挥过任何作用。天明之际, 程楚歌要是没醒,不遮窗户他也不会醒,他要是醒了,那么遮了窗户也无济于事。
她一直没被发现,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而今, 这运气到头了。
虽然乌云遮着天,就像人被蒙了眼,但是,乌云背后——太阳出来了。
一刹那。
昏灯笼罩的卧室地面上出现了个白衬衫牛仔裤的女孩子,扎着微微乱的高马尾辫,她跪趴在床边地上,脑袋低垂着,手紧紧抱着膝盖,不敢抬头。
真是恨不得这地方能有条地缝。
然而没有。因此许愿只能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装死。
程楚歌仍倚在窗前。眼前上演了一出稀奇古怪的大变活人,他有心理准备,倒是挺平静的,不过是眼皮微微动了动。
僵持里过了半晌。
“早。”他说。
当然他并不是在问好。语意带冷,居高临下,不过是在打量她。
许愿从嗓子里挤出一个“早”字。
“不起来?”他又说。
她默默把自己抱得更紧。“啊哈……太阳刚出来,我刚化为人形,脸还没化出来,眼睛鼻子乱七八糟的,怕抬头吓着你,哈哈……”
他望定她,她不敢动。
又过了半晌。
“走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