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穆朗玛。
人世间最高的山巅, 离太阳最近的地方。金光雪顶,天地苍茫。
然而这样一个摆明了与世隔绝的地方却摆了一桌酒席。宫保鸡丁,麻婆豆腐, 水煮鱼,糯米鸡, 烤猪蹄……还有炸土豆。说是大鱼大肉也不为过, 香气四溢, 与周围环境堪称格格不入。
而且,冷清的珠穆朗玛峰上是没有企鹅的。雪山之顶和南极一样很冷, 可这里没有小海鱼吃, 企鹅不会住在这儿。
但是吃完了东西以后许愿一抹嘴,说她想看企鹅。
程楚歌把上面那番只要是个受过义务教务的人都能听懂的道理给她讲了一遍。
许愿强调了一遍, “我要看企鹅。”
顿了顿, 她眼睛一亮, 又补充道, “最好是那种肥肥胖胖、走一步得晃两下的大企鹅,我要看它们比赛爬珠穆朗玛。”
程楚歌平静地看着眼前异想天开的姑娘。“它们为什么要比赛爬珠穆朗玛?”
许愿眼睛骨碌一转, 想出个主意。“因为峰顶有一套语数外理化生史地政大全集的‘地和38套’高考真题, 先到先做,谁先把题做完谁就可以获得一百箱鱼, 这辈子不愁吃喝玩乐。”
“它们拿不了笔。”
这倒是个问题。
许愿认真想了想, 又认真道, “那就让它们用意念做题。你觉得怎么样?”
平心而论,不怎么样。反正都是神经兮兮的。
但梦境的主人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朝着不远处的某个地方看了一眼,那地方忽的便热闹起来,雪山之中凭空现出一大群企鹅来, 黑白相间,肥肥胖胖,走一步得晃两下。
而且穿着校服。
它们唧唧咋咋了一阵,继而朝着珠穆朗玛之巅一晃一晃地走过去。一面走,还一面仍在唧唧咋咋着,似乎它们自己也不能理解自己这种生活在寒极雪原的生物到底有什么必要跑到这个鬼地方来爬山。
许愿先是笑弯了腰,然后跑到吵吵闹闹的企鹅群中间去,一面晃荡一面转圈,跟着它们一起走,时不时还朝着立在原地没动的程楚歌招招手,笑个不停。
他跟了上去,步伐平稳。
此时,大梦里的雪山不冷,也不刮大风,更没有缺氧或雪崩的风险,天地寂静,只需要一步一步往上走,听一路的笑声。
峰顶到了。
金黄灿烂的日光落在这里,照亮了中央那一摞看上去颇为严肃的“地和38套” 高考真题,语数外理化生史地政,九门功课,无一缺漏。
这群企鹅簇拥上去,几乎要挤破了脑袋——虽然它们自己也不知道它们究竟为什么要挤破脑袋。
许愿很是好心地安排它们在地上有序坐好,然后像个监考官似的,一只企鹅给发一份卷子,发了卷子之后还摸考生的脑袋。
考试开始,山巅安静下去了,日光仍是金黄色的。
一大群呆头呆脑的企鹅坐在雪地上,用意念作答人类高中生的高考卷子,有的表情茫然,有的却十分严肃。
所谓的监考官女士也坐在雪地上,用手背掩着嘴笑个不停。觉得好玩极了。
程楚歌在她身侧坐下来。
许愿“遵守”考场纪律,忍着笑,朝着某两只小企鹅指了过去,说话声音很低。“哎,我跟你说,那两只企鹅在早恋。”
“是吗。”
“真的。你看啊,那只穿校服裙的雌企鹅一直在偷看那只雄企鹅,而且不是一直盯着看,是时不时假装无意地看,而且每次看完之后还会盯着卷子发一会儿呆。”
听上去她自己倒是对这种偷窥事很有经验。
“嗯。”
“诶,那边那边,那边也有!”
“嗯。”
“先前就听人说过监考老师视野特别好,什么都能看见,原来是真的,”许愿若有所思,“其实学生什么小动作都逃不过老师的眼睛……”她偏头看向他,后知后觉地说,“所以我们高中的时候……”
少年少女那点小心思,说不定讲台上的师长们比他们自己还先看出来。
程楚歌没说话,于是许愿用手肘撞了撞他的手臂,低声道,“有没有老师找你谈过话?”
“有。”
虽然已经毕业了,但她还是心里一紧。“……谁?”
“教语文的唐老师,教数学的秦老师,教英语的欧阳老师……”他语气平静地数着,把当年学校里所有教过他们的老师全数了一遍,末了,又补了一句,“还有高二那年师范大学来实习的小郑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