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下午五点。
盯着电脑屏幕看了一整天的许愿关掉最后一个excel表格,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个懒腰,捏了捏脖子,把手边做了记录的几张白纸整理好。
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算了算,一个多小时足以赶在程楚歌之前回到家里去。
然后她目光落在手中写满了字的白纸上,微微僵了。
这字是她写的。手写的。字迹娟秀,但在反文旁字的最后一笔上会习惯性地往下多拉出一小截,显得有点飘。
——神态上像猫打呵欠。他这样说过。
他认识她的字。
许愿下意识地把手里的纸折了两折,没转头,对办公室里另一个人说,“程顾问,我字写得丑,除了我自己谁也看不懂。我能不能把刚才记的东西打印下来给你?”
“可以。”
她又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应该来得及。
许愿迅速新建了一个excel表格,把纸上写的东西有条有理地记了进去,两份账目在哪里有出入,这些出入是跟什么人的往来、是在什么时间,全都很详细,而且没有差错。
五点十五分。
许愿把有自己字迹的纸折好了小心揣在口袋里,又在办公室角落的打印机把东西印了出来,理好,放在程楚歌办公桌上。
他正凝神在电脑上看案发当天青山园那座房子走道上的监控录像,没分心,听见了纸张放在桌上的声音也没抬头,只是抬了抬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许愿也没出声打扰,把坐了一天的沙发那边收拾好,便轻手轻脚走了出去,还给他关了门。
咔嗒。
出了门以后她便走得很快。要是日落之前进不了家门,她是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的,搞不好会上灵异新闻。
一个多小时后,屋外已是黄昏之末,办公室里只余下暗淡昏黄的光,又很安静。
程楚歌关上了电脑里的录像,开了灯,又拿起许愿方才在桌上摆得整整齐齐的几张表格。
先是随意看了看。
然后放下纸质表格,敲了两下键盘,在电脑里打开一个excel表格。
屏幕上和键盘边的两份表格,一个是电子的,一个纸质的,记的都是秦时两份收支记录间的出入。
——事实上,许姑娘今天一条条亲力亲为、花了一整天、差点瞎了眼睛才弄好的东西,程楚歌早上敲了两下键盘就有软件自动完成了,全程不到三分钟。
他不紧不慢地对比着这两份表格。
除了与洛斌相关的某些账目,两份表格间没有差别。他早上三分钟完成工作的电脑软件没有出错,她一整天的人力工夫也没有,每一条都写得很清楚,特殊之处还细心写了备注。
当然,是除了与洛斌相关的某些账目。
在他这里,洛秦两人间的来往没有任何破绽,而在她那里却有,因为他在发给她的文件里刻意修改过数据,制造了破绽。
她没有修正,每一条都如实地写了下来。
——那么,要么这个与颜七山洛文佳同为一物的“东西”跟洛斌之间没有关联,不需要为洛斌做掩护,要么便是有几分聪明,不会在核对账目这样的小事上暴露自己。
程楚歌自己电脑里就有一份他需要的东西,因此——他把许愿辛辛苦苦花了一整天才弄好的东西放进了碎纸机。
滴——
机器启动,一阵响声后,除了纸屑什么也没了。
这时候他本来该走了。
但他独自站在窗前往天上看了一阵,天色渐黑,地上的影子终于是拖得很长,他拿出手机,在锁屏界面上顿了顿,解锁,打开了浏览器。
——珠穆朗玛。
所有的梦都来自现实。
梦里要带人去爬珠穆朗玛峰,若是能多了解它一些,知道天是什么样、山是什么样、雪崩是什么样,梦境才会更真实。
虽然梦里的人只不过是自己的想象,但是……
程楚歌正看着手机,门外一阵颇为不悦的脚步声近了,他没回头。
齐秘书没敲门,隔着一层门板,冷冷质问,“程顾问,我刚才看了监控,你今天早上怎么又用违规手段乱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