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体还没彻底恢复,又是个阴天,骨子也疼,所以下意识不想更难受了,可能态度软一点儿,眼前这个男人或许会下手轻一点儿?
阿彻却突然“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我的面前。
膝盖直接压着红色石砖,他最近瘦了好多,骨头碰撞石头的声音是那么的刺耳。
我愣了一下。
阿彻用力地抱住了我的双腿,用沙哑的不能再沙哑的嗓音,哀哀求道,
“芝微……没事的,孩子没了,没关系……”
“就是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求求你了,大小姐……”
他哭了。
他说他那天真的是失去了理智,疯了,所以才差点儿失手掐死我。
他不是故意的,让、让我不要往心里去。
他还说,
“基金会我会想办法解决,我不会让它被布朗集团给抹杀。芝微,你给我一点时间,我、我去联系邵明章,我最清楚李氏的根基问题在哪里!孩子没了你要是不喜欢小孩子我们就不要……不、不是的,我是说,如果你为了基金会,那我就一定会想办法把它给从布朗集团手里救回来,芝微你不要走,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你说过你爱我的!”
我有些难受地笑着问他,爱能当饭吃么。
有些事情需要快刀斩乱麻,否则会沉溺进所谓的正确道理中,越来越怀疑自己的选择。
我不想阿彻受伤,那时候的阿彻完全没有意识,躺在病床上就是任人宰割的鱼。我是用我的未来换来的阿彻的活下去,既然现在阿彻活下去了,那我必须履行这场交易。
阿彻说的没错,他的确有这个能力将基金会从布朗先生手里救回来,而我其实也可以在阿彻彻底摆脱危险后,跟布朗先生翻脸不认人,撕毁交易。
本来就是他们先动手的!
布朗先生很精明,早就料到了我会这么想。
他在我临出院前的那天晚上,找到我的病房,优雅地对我说,
“林小姐,其实你的身体不太好吧。”
“类风湿性关节炎,倒不是多么大的病。但,如果不好好吃药的话,会导致病情越来越严重,甚至引发风湿性心脏病……林小姐,这几个月,你跟着予澈颠沛流离,是不是早就忘了吃药这件事?而流产则更是类风湿性关节炎变本加厉的凶手。不说了,这是昨天替你检查身体的体检报告,你自己看看吧。”
阿彻抱着我的时候,我的心脏在不断地疼。
病理性的疼。
我抬起头,忍着眼眶里快要涌出来的泪水,好半天才再次低下头。
一根根将阿彻的手指掰开。
我打了个电话,让邵明章过来,又给布朗先生打了个电话,让他去隔壁市李氏的老宅,地址也给他一并发了过去。
布朗先生显然怒火很大,问我不是说好了按照约定,我该把阿彻还给他!
他冷笑着,问我是不是打算违约,
问我林小姐你在看了你自己的身体状况是什么样后,还觉得你现在还可以跟予澈在一起么!
这个老男人!如果人生能够重来一次,我一定会剁了我的腿,绝对不要在那年冬天去欧洲旅游。
我深呼吸,说我一定会把阿彻还给您的,我一定会让您儿子对我死心的!
布朗先生说他拭目以待。
这是我第三次踏入李氏的祠堂。
邵明章带来了那些他连夜赶出来的合同文件,他拿着那些文件,问我真的不后悔么?
我说只要你不怕外界再对你们李氏胡说八道就行。
一个已经挑明了要彻底跟夫家脱离关系的女人,却不要脸皮地求前夫家再次收留她。
邵明章立在我面前半天不说话。
而后他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红着眼,声音有些呜咽,
“芝微……对不起,我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
我说你别在这个装模作样了,我也觉得这一切很恶心。
我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
反正从头到尾,伤害的都是阿彻罢了。
无所谓,我感觉自己突然很麻木了,心脏除了病理性的疼,没有了那种让人呼吸不动的疼。
布朗先生一个飞机飞了过来,依旧风度翩翩,踏入李氏的祠堂,问我是有什么好看的戏邀请他过目吗?
我说你的中文学的可真好。
阿彻呆呆地看着我们这些疯子做着这一切,从我给邵明章打电话说“你带我去李氏的祠堂,在列祖列宗面前发誓这辈子都是李家人,我要让林彻彻底对我死心,为了我的基金会”开始,他就整个人傻了。
他一定是觉得世界太疯狂了,不然怎么都21世纪,还会有这么没节操没三观的事情上演?
我有些害怕阿彻发现这里面很多话是不通顺的,但我知道对于阿彻而言,无论这里面哪一件事是不合情合理,只要有那最后的一击,只要我给他
那最后的一锤子,
就算是海枯石烂的情深,也不可能将他从即将要坠入的绝望深渊中拉回来。
祠堂很大,前面跳跃的火焰很烈。
我撩开长风衣,当着在场的所有人的面,在李业的牌位前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