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多, 苏慕善从志愿填报的网站退出,接到了谢臻的电话。
“你在家吗?我这边刚散不久,往你蓝天花园去了。”
她吸了吸鼻子, “你和阿婆还有阿姨一起回来的吗?”
她疑心, 他刚从酒桌上散席,就当着长辈的面明目张胆地来找她, 太不合适。
听筒中男声清澈凛冽:“没,我一个人。”
苏慕善抿唇一笑,“好,那我……等会儿在小区绿地东边的第一个亭子等你。”
十多分钟后,谢臻发来消息说已下车, 她利落地拿起钥匙出门。
昨天刚下过雨,近几日的夏夜很清凉,绿地中心的法国梧桐树在风中鸣奏出沙沙的响动。
苏慕善沿着游廊先到达了目的地。
虽然绿地对面是广场,但有廊道的遮挡,这一座凉亭显得分外隐蔽。
她刚扶美人靠着坐下, 靠着侧边的实木柱子, 仰头望着透过木栅的细碎星光, 肩头上忽而被拍了一下, 转头,谢臻从另一头踩着石阶上来, “媳妇儿, 等多久了?”
她往里给太挪出个位置, “刚到,没多久。”
男生从善如流,坐到了她的旁边。
苏慕善嗅到空气中浮动的隐约酒气,又凑到他的领口, 确定了气味的来源。
她仰起头,疑惑道:“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
谢臻痴痴笑了一声,抬起手臂一压,把凑到跟前的小脑袋按到怀里。
苏慕善像个栽 进花盆里的小鹌鹑,双手扑腾了两下,才抬起头定定看向他。
他面色如常,除了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模样与平时并没有什么区别,应该是没喝醉的。
她问:“这么晚了,你不回家啊,怎么还来找我?”
“不想回去。”谢臻垂下眸子时,眼下有一层浓重的郁青。
苏慕善嗫嚅,没说什么,但大概能猜到他今晚心情的起落不平是因为什么。
上一刻他在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之中,应付家门亲戚的客套,可是脱离热闹与喧嚣,步入寂静,人的心情当从天边跌落地上。
更何况,白天时他在手机里还跟她抱怨过。
而事实上,谢臻除了不待见谢振东、和姓石的,不想见他们之外,心里更模糊的问题,是他家在哪?
他找不到家,但见她一面,却能找到抵挡孤独的归属感。
算了,想点开心的。
谢臻低头问:“对了,你的志愿出来了吗?我听挺多人都说出结果了。”
苏慕善猛地抬头,“……出了,我刚刚查到。”
“哪里?”
她很平静:“还是……江城大学,新闻系。”
谢臻霎时愣住。前两个北京的学校都滑档了。
这就意味着他们没办法去一座城市,暑假结束后,就要相隔千百里的距离。
“善善,你……”信我吗?
“嗯,怎么?”
“没什么。”谢臻忍下了未尽的话。
信任是最珍贵,却又最荒唐廉价的承诺,是无须任何代价的空头支票。
苏慕善在他失神的时候,轻松地脱离他的怀抱,笔挺坐直。他蓦然发现怀中的落空,抬眸,却看到她对自己神情恬淡,“去江城大学的话,我可以和思思一起。贺惟去了北大,北大医学部和北航离得很近,你们到时候也能一起去上学的。”
她的意思是,她对去江城大学的结果也很满意。
而且借了贺惟的名头,心有灵犀地回复了他的问题:她信任他。
苏慕善笑了笑,轻轻覆上他的手背,转移话题:“对了,今天你和阿姨……有聊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