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椿在那朵椿花没了之后变得更加安静了。
她再也没有走出过院子, 还请小梨去那位道士那儿再讨了一些符。在她的勤快之下,泥黄的符纸很快贴满了小院的四面墙,密密麻麻的,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屋子里住着什么妖怪。
许还琼听说了,遣人来请她, 想为娘家人的步步紧逼做些弥补。
闻人椿难得硬气地拒绝了。她说,要信, 那便信到底吧, 毕竟她是真心希望孩子能平安降生的。
许还琼听了女使传回的话, 不禁惆怅自问:“我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娘子, 她这是以退为进啊!主君瞧了定然心疼。”
“但那伤——对一个姑娘家,确实重了些。”
“对您这样娇养的, 自然是重了些。可咱们都是奴,个个糙皮子,若不是进了府, 日子可要更苦呢!”
“哦?”门被推开, 钻出一句疑问。霍钰今日回得早, 又是鲜少地一回来便进了许还琼的屋子, 偏巧听到主仆间的碎语。他在许还琼的身边坐下, 话却是冲着菊儿的:“如此说来, 这么多年我好似确实没见过菊儿吃苦。”
“钰哥哥”许还琼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只是霍钰的话更快一些, “看来做许府的奴才要比做霍府的舒服些。菊儿,你可想念许府的日子啊?”
菊儿识相,立马诚惶诚恐跪倒在地。
霍钰却当见不到,捏了一盏茶,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许还琼心明如镜, 她知道霍钰是在给闻人椿鸣不平,不是今日,也是明日,霍钰会让许府明白闻人椿的地位。
因而她更坚定了,要与许府划清界限,要让钰哥哥明白她是全心全意站在他身边的。
“钰哥哥。”她摸着肚子,倾身向前,“要不先让菊儿下去吧。上回你说的事,已经有些眉目了,我想跟你再商量商量。”
霍钰垂着睫毛,等到菊儿退下之后,才开口:“手串上的香究竟是何人做的?”
然出乎许还琼的意料,半个时辰后,惊松木的事情讲得差不多了。霍钰又将菊儿的事情翻出重提。
他说他不喜欢是非心肠。
还说他素来不喜欢许府或是霍府调教出来的女使婆子。
许还琼低头听着,她想说话,但那些不是霍钰爱听的,她知道自己必须吞下。
“近日管事婆子应当又在招女使小厮,你挑个顺眼的,请菊儿回许府之前给你好好教一教吧。”
话已至此,实在没什么好求情的。
“钰哥哥。”在霍钰离开之前,许还琼才露出一丝真性情,待他驻足、回头,她才接着说道,“等小椿进门了,我不会落得和姑姑一个下场吧。”
她有些哀怨,又有些勉强维持的自傲。大抵有那么一刻,霍钰在她脸上看到了七分的娘亲。
他不会让自己走上父亲的老路。于是折回去抱了抱她,道:“不会的,你这是听多了下人们的胡言乱语。”
局中人看不懂,文在津却是一语道破:“许还琼之于他,是一辈子的责任。”
理应被安慰到的人却对他说:“这个素汤很鲜,你趁热尝一尝吧。”她还好心地替他拌了拌。
文在津侧目而视。这一回相见,闻人椿好似真的不一样了。虽不至于脱胎换骨吧,但从前那股子少女的轻脱劲儿不见了。
她开始心事重重,难以一眼看透。
“小椿,对不起。”文在津以为自己是有责任的,无论是陈隽的死还是闻人椿的伤,都是他侥幸造成。
闻人椿并不这么想,她不以为意地晃了晃头,仍旧执迷于那碗汤:“喝喝看吧,给我提点意见。”
两人纯属鸡同鸭讲。
文在津只好退让,与她讲些旁的事情,譬如药方、佛法。
这是闻人椿头一回对佛理露出兴趣,她问文在津:“早晚抄经做功课,真的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吗?”
文在津指了指自己,苦笑:“你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