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樱时再来复诊时, 那少年仍旧恹恹地躺在榻上。
但气色已恢复如常, 探过脉象也洪勃有力, 不该是这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加上搭腕时发觉对方那双眼一直贼溜溜地打量自己, 更断定他是在假装。
常言说,医不可欺,她不由有气,却也没说破,随口叮嘱了两句,叫依着上次的方子继续抓药吃,便起身告辞离去。
出了门,她也没叫经略府的人送, 索性一路闲逛似的走回去。
刚转过那条街,就隐觉有些异样,似乎有人在背后跟着自己, 而且越往前走, 这种感觉越发明显。
谢樱时大略也能猜出是谁, 装作浑然不觉地折进旁边的巷子, 借着侧身的当儿,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也闪到一旁躲避,瞧稚气未脱的身形, 果然就是那少年。
明明已经无碍了,却还躺在榻上装病,这会子又盯梢跟着来, 不知暗中揣着什么心思。
她倒也不怕,继续故作不知地走到巷子深处,直到瞧见前面的死路,忽然一个纵身,飞燕轻掠般从旁边高大的坊墙上翻过,落进另一边的巷子。
原以为这一下戏弄已将人甩开了,没曾想走不多远,对方竟又跟了上来。
看来这是要跟自己耗上了。
谢樱时不由也被撩起了执拗的性子,存心要看他究竟想干什么,继续如法炮制,飞檐溜墙,专拣狭仄难行的地方走。
那少年也一直紧随其后,丝毫没被她甩脱。
两人暗中较劲,到后来已成了明着比拼脚力,根本不加藏掩了。
你追我赶,不知不觉就到了城垣的角落。
谢樱时索性展开轻身功夫,溜着城墙凌空飞奔。
那少年在背后惊“噫”了一声,也依样狂追而来,越跑越快,眼瞧着已赶到背后,伸手去抓她。
他满以为自己胜了,这下定能将对方擒住,谁知就在指尖将要搭上那窄削的肩头之际,前面的人忽然窜起,半空里打了个旋,便勾挑着围栏,稳稳落在头顶的角楼里。
他顿时目瞪口呆,提纵的那口气也泄了,无奈地落下去,抬起头不甘又有些丧气地看向上面望着自己挑眉得意的人。
“服了么?”
“服什么,你这是使诈!”
那少年也扬眉一挑,又觉自己的确输了一筹,这般不承认有些强词夺理,俊秀的脸上抽了两下:“你这轻身功夫是跟什么人学的?”
他居然当面认输,倒让谢樱时有些意外,暗想这小子虽然行事不老实,但还算是个心胸磊落的人,不免觉得有趣。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各人,功夫练到什么境界得看资质,你说是不是?”
她拐着弯取笑对方根骨悟性差,那少年脸色登时变了,怒目回瞪道:“你胡吹什么大气,要不咱们再比比别的?看看究竟谁的本事高!”
这副气急败坏的样,让谢樱时不由想起儿时和秦烺玩耍,故意使诈引他发怒的往事,忽然觉得眼前这小子有几分可爱。
她也来了兴致,索性继续撩拨:“我看还是算了,你身上毒才刚解,气血亏虚,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没意思。”
那少年在下面已气得脸色铁青,搦拳顿足,咬牙切齿地指着她:“你还说!无缘无故诊出个什么误食野果来,如今整个经略府上下没人不知道我栽了,以后老子这张脸往哪里搁!”
谢樱时看他挺胸叠肚的自称“老子”,不由“噗嗤”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