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竞瑶让侍卫退了下去,她站在陆勉的面前, 望着他, 明明是明艳若海棠,却有着幽兰般的平静且淡然。这不是陆勉记忆中的那个人了, 却是让自己苦恋不能弃的姑娘。
这一幕在二人曾经的生活不知经历过多少次, 每一次他来晋国公府, 她都会送他一直到大门外,眷眷不舍地和他道别,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如今二人换了个位置,永远是她的背影对着自己。
失去了才知道,原来她早就在自己心里生了根,她走得越是远,那拔根而起的感觉血淋淋地疼。他靠麻痹止疼,但这终究不是办法,对她的思念只增不减。
陆勉白皙的脸颊,因为家丧而略有消瘦, 棱角清晰,让本是温润若玉的他带了几分峻峭。他总是那么挺拔,却不给人压迫感, 低着头, 依旧是用温情脉脉的眼神看着她, 两条长眉不浓,淡淡地挑起,像触手不及的浮云, 飘逸中带着份怅然,映着深邃的漆瞳,让人不自觉地深陷其中,想帮他把那份忧伤抹去。
余竞瑶喟叹,不怪曾经的国公小姐和余沛瑶都对他爱慕极深不能自拔。这样一个迷人的翩翩君子,果真是世间少有。可正因如此余竞瑶更是不明白,他若是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为何偏偏执着于她呢,浪费自己的精力和情感,人还是珍惜生活才更重要。
他就这么看着她,久久不语,余竞瑶有些不自在了。“陆尚书,你若是不想说,我先回了。”
“我说。”陆勉淡唇轻抿,笑了笑。“陛下虽是气愤贵妃所为,但是他并没有赐死贵妃的打算,只是拟旨废了她的妃位而已。”
“那又如何?”余竞瑶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陆勉长出了一口气,顿了顿,道,“可旨意是宁王送去的,谁也不知他和贵妃说了什么,接了旨意那晚,贵妃自缢死在了华穆宫里。”
“贵妃真的是自缢?”她真的不是被陛下赐死的吗?
陆勉肯定地点了点头,“有圣旨在,皇帝根本没有要她死的意思。所以,她最后选择自缢,很可能和宁王说的话有关。这也是为什么晋国公和睿王如此痛恨宁王,他们觉得贵妃的死,是宁王导致的。”
余竞瑶沉默了,他难道没保贵妃?“我明白了,陆尚书,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不过宁王是我夫君,没人比我更了解他,睿王和父亲会误解他,我不会。这件事没清楚前,我也不希望旁人对此妄加评议,睿王和晋国公可以理解,他们毕竟是贵妃的至亲,但陆尚书没有必要再纠缠此事了吧。”
陆勉唇角掠过一丝笑影,她这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宣扬吗,还真是护着沈彦钦。“王妃的意思我明白,你放心。”
“陆尚书是明理之人,那便谢过了。告辞。”说罢,余竞瑶转身朝轿子走去,离开了。
陆勉深深吸了口气,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代的是一种不甘,为何她就这么相信沈彦钦,即便他伤害了她的家人她都无所谓吗?陆勉不信,他早晚会让她看清沈彦钦的真面目的。
余竞瑶回了王府,还未进王府的巷口,她改了主意,让轿夫带她去了沈彦钦的府衙。她从来没来过宁王办公的地方,这一出现,上至将军,下至兵士都很惊讶。沈彦钦掌管南府十六卫,府衙就在皇宫边上,从宁王府到这来路程并不近,他虽一脸的责备,心里却甜着呢。于是嘱咐了几句便带着公文随她一起回王府了。
路上,沈彦钦和她同车而行,问道,“你怎想到这来了?”
余竞瑶一时语塞,说实话,她也不知怎地就冒出来寻他的想法。“我是想见你。”这理由是不是太暧昧了。余竞瑶略窘,有点悔,但这也是事实。
沈彦钦牵唇而笑,一把揽过了妻子,挑着她的下巴问,“王妃是想本王了?”见妻子神色黯然,虽挂着笑痕,掩不住愁思。他想到了昨晚上的事,自己莫名地落了泪,她一定是惊到了。
他在她唇上啄了一下,问,“昨晚上吓到你了?”
余竞瑶乖巧地点头,这忧虑便不再隐匿了,直直地盯着他问,“昨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和我说说吗?”
“没什么。”沈彦钦轻描淡写,笑了笑。
“是跟贵妃有关吗?”她不打算就这么过去,得问清楚。“你去见了贵妃?”
闻言,他的笑霎时僵了住,渐渐地隐了去,他点了点头。有些话他不想说是怕她多心,可既然她问到了,怕是不说不行了。她一定得到贵妃离世的消息觉得自己没帮她吧。
“答应你的事,我做了。皇帝本是要赐死贵妃,我劝他三思,他之所以恨贵妃是因为自己当初一时冲动赐死了皇后,那么如今所为不也是一时冲动吗,贵妃不在了,哪日冷静下来,他是不是还要念着贵妃。皇帝想了很久,最后同意削她贵妃之位,打入冷宫。”
“那她为何会自缢?”余竞瑶不解问,“这中间到底出了何事?贵妃不是一个轻易认输人,怎会选择自缢?”
“她最后自缢是因为我。”沈彦钦的话让她心颤了颤,她不是惋惜贵妃,是不明白他为何帮了自己却又反悔了。
“你和她说了什么?”她轻声问道。
沈彦钦摇头,“不是我说,是她说了很多。”告诉她吧,既然是夫妻了,那就不应该隐瞒。“她告诉我,我母亲是她害死的。一直以来,刺杀我的人也是她。”
余竞瑶的心底一阵阵发寒,她僵了住,望着宁王的目光涣散开来,最后茫然地挪了开,低头望着脚下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