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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才府邸的恶娇娘 半疏 12877 字 3个月前

却是心中暗念,既是喜欢吃鲜贝,她让自家那小子暗地里多送些过去便是。

亥时正,宫宴才散了,杜恒言跟着赵萱儿、杜婉词甫一出宫门,便见着宣德楼门外张宪站在一辆华盖马车旁,像是来接卫氏。

杜婉词立时忘记了先前殿内的不愉快,欢欢喜喜地唤了一声:“宪哥哥!”

张宪略略点头:“杜家妹妹!”这一个“杜家”却不知唤的是哪位?

宫门外头此时陆陆续续出来好些人,赵萱儿不由皱了眉:“阿言,还不上马车,要留在宫门过夜不成?”

杜恒言垂首从张宪身前走过,独自上了后头一辆马车。

杜婉词这时才意识到有许多人看着,对张宪略眨了眨眼,跟上了她娘。

张宪望着已经放下车帘的后一辆马车,右手不禁微微捏成了拳。

才从宫门出来的卫氏,远远地便见着自家儿子望着杜家的马车出神,拢了拢氅衣,走到张宪身前,晃了晃手,笑道:“别看了,早就进去了,我就猜到今个你会生了点儿孝心来接我!”

张宪神色从容,若无其事地淡道:“娘说笑了!”依旧还是一张冷崩崩的脸。

卫氏无奈摇头,就这么个性子,要如何才能捕获小娘子的芳心?

杜恒言到明月阁的时候,已经是亥正一刻了,明月阁里头紫依和小黑娃都没睡,在厢房里等着她,紫云和杜恒言一进明月阁,小黑娃脚底下的小灰狗一个激灵从地上站了起来“呜呜”地唤了一声。

小黑娃忙起身道:“阿姐回来了!”

紫依忙倒了一盏茶,递上一盘香香的栗子糕,“主子,晚上吃了东西没有?灶上还熬着鸡丝小米粥。”

杜恒言点头,道:“去盛半碗给我,你们也吃些再睡,我有事和阿宝说,你们先去忙你们的!”

待紫云和紫依出去,杜恒言才从怀中掏出那枚双层花蝶金钗,在小黑娃跟前晃了晃:“美不美?”

小黑娃眼睛望直了去,“美!”

杜恒言摸了摸她犹有些红肿的小脸,道:“明个我托人让小陈太医给你开些药敷一敷。”见小黑娃亮着眼睛点头,揽了她在跟前,缓声道:“今个,你娘给我的,这支是空的!”

小黑娃蓦地抬起了脸:“你今个见到牡丹了?她被卖进宫中了?”

对着小黑娃惊讶而睁大的眼,杜恒言竟有些不忍心,要怎么告诉她,她娘是正四品的淑仪,在她差点饿死冻死的时候,她娘在宫中陪伴着官家,享着富贵荣华?

杜恒言将钗递给小黑娃,“看不看?”

小黑娃急道:“当然要看啊,我娘死前都惦记着她,我要将她救出来!”

杜恒言没有吱声,将簪子一拔,露出里头细细的一张小纸条来,展开了看,只见上头细细的写着几个字:小茶巷子末一间救吾女。

杜恒言微微一愣:“小茶巷子是你住的那个?”

小黑娃红着眼点头:“嗯,是叫小茶巷子,没想到还有点良心,托你来救我呢!”

杜恒言将纸条放在了油灯里,看着它燃尽,抱起小黑娃坐到床上道:“阿宝,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娘是牡丹,你要记得你娘是香儿,你爹一早就亡故了,你长在京城的小茶巷子,可以吗?”

小黑娃懵懂地点头,杜恒言摸了摸她的小丫髻,传说杨淑仪原是沈贵妃身边伺候的,当年怕是沈家人将牡丹掳走送到宫中的,牡丹既是这般惦记着小黑娃,却始终不曾派人找过香儿和小黑娃,只能说,她提防着沈贵妃,她怕沈贵妃以香儿和阿宝来要挟她。

可是,她又凭什么认定自个会帮她去看小黑娃呢?

第26第

夜里杨淑仪从升平楼回自己的云锦阁,仍掩不住心头的雀跃,她终于见到了恒言!底下的宫女从云忙吩咐黄门去提热水来,扶云带着小宫女去御膳房端吃食。

杨淑仪喝了一盏茶,才从那一股跃动的心情中缓了过来,揉了揉眉,问一旁的从云,官家今个歇在哪处?”

从云笑道:“主子,按照惯例,该是椒兰殿的!”

杨淑仪揉眉的手尖微顿,忍不住心头冷笑,椒兰殿那位又不是皇后,不过代掌凤印罢了,什么惯例不惯例的。不过这云锦阁里头的多数是沈家的耳目,她这话也只敢在自个心里转上一圈。

当年沈家将她掳了来送进宫中伺候官家,这么些年她一直担心沈家找到香儿和阿宝来要挟她,又担心香儿手中的钱财花光了要如何度日,许多夜里,她一个人躺在高床软枕上,却一夜阖不了眼。她忍着屈辱、不堪,一步步爬到了正四品,得以出席宫宴,见到了恒言。

都说恒言是个惫赖小娘子,可是今个她看出来恒言还是和小时候一般模样,若是恒言不帮她,她还不知要耗多少年,才能知道阿宝的消息,她怕香儿熬不过来了,她实在是不能再拖了!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门口忽地传来黄门问安的声音,杨淑仪忙对从云道:“快!”

从云一

双素手利落地从自个的腰带里掏出一枚药丸,杨淑仪立即灌着茶吞了下去。对着镜子照了一下,便见镜子里的人面上欣然而有喜色,袅娜地拖着曳地望仙裙,往门口迎去。

不一会儿云锦阁里头垂首低眉的黄门、宫女,便听到杨淑仪娇娇俏俏地笑声和官家求饶哄闹声,从里间传了出来。

从云不由暗中腹诽,自家主子真招官家喜欢,谁能想到在外头威严赫赫的官家,在云锦阁里头还曾给淑仪娘子扮过小厮呢,淑仪娘子若是出身高些,怕是皇后也是做得的。

此时官家和杨淑仪玩闹一番后,杨淑仪娇娇地躺在官家怀里,撩着自个掉下来的一缕发丝,柔声道:“今个见那许多小娘子,一个个娇娇媚媚的,又水灵又娴雅,臣妾想着,自个真是比不上的。”

官家勾了勾杨淑仪小巧的鼻子,朗声笑道:“洛儿,我不嫌弃你,你何苦自谦!”

洛儿是官家给牡丹取的名字,牡丹告诉官家,她的身世原是庐州钱员外家的小妾,钱员外身死,她到了京城找姐姐的女儿,无意进了宫,官家替她取了“洛儿”为名,原是取了“宓儿”的,官家怕一时恩宠太盛,她遭了别的嫔妃的妒害,改成了“洛儿”,便是这么遮遮掩掩地半宠半护着,宫中嫔妃还是皆看出了杨淑仪在官家心中的地位。

此时杨淑仪望着那双满是情意的眼睛,嘴唇微微动了动,还是一转身,仰躺着望着官家笑道:“那是,臣妾可是陛下眼中的独一无二,陛下怎会嫌弃!”

话是笑着,嘴里的苦涩却怎般也压不下去,官家之所以这般宠爱她,除开容貌和小脚,一是因为她出身乡野,性子烂漫,二是她无子无女无父无母,无欲无求,只望着官家过日子。

杨淑仪忽地将头埋在了官家膝上,点点热泪浸湿了官家的软罗寝衣,低低地道了一句:“陛下,洛儿见到那个孩子了!”

今个夜里一直觉得淑仪似有心事的官家,忽地眉头一松,捻须笑道:“哦?难道今个一众小娘子中,有洛儿姐姐的女儿?”

杨淑仪将脸在官家的寝衣上蹭了蹭,吸着鼻子道:“嗯,竟是杜家的小娘子,她长得和臣妾像了五六分,今个升平楼里,大家都看着我们两。臣妾先前只知道那孩子跟着姓杜的人家走了,不知道原来竟是杜将军!”

“哦?洛儿既是认出了,今个可相认了?”官家敛眉,不动声色地问道。杜家的那个小娘子他是知道的,当年他下令让杜呈砚娶昭城郡主的时候,杜呈砚曾表示家中已有妻子,是养息,但是为了安抚肃王叔,他还是让杜呈砚娶了昭城郡主为妻。

杨淑仪垂了脑袋,像向日葵一般地摇了摇头,委屈地道:“不曾,她都不知道有我这么个人,而且她是杜将军府上的小娘子,不知道会不会嫌弃我。”

这后一句,却是提的她以往做妾的事了,官家看着这么柔弱无助的女子,若不是他,她还不知深陷在哪个泥淖里,深为自己刚才试探的话起了一点内疚,揽了她肩,柔声哄道:“洛儿,吾将你的位份提一提吧,吾看不若就提为从二品的嫔,你看如何?”

杨淑仪忙道:“不可,陛下,臣妾出身卑微,若是再提,群臣会谏言的,做淑仪臣妾已经很满足了!”

官家沉吟片刻,“此事尚可缓一缓,那洛儿的想法是?”

杨淑仪垂眸道:“臣妾只希望见她好好儿的便行,臣妾的身世不宜张扬,还请陛下替臣妾守着秘密!

官家点头,洛儿的身世却是不宜张扬,既然洛儿也没有相认的打算,他往日里多看顾杜家的那位小娘子便成,倒也不算难事。

一番安抚,官家允诺,这月剩下的几日都歇在云锦阁,杨淑仪才破涕为笑,欢欢喜喜地服侍着官家睡了。

今个沈贵妃显然是看出了她和恒言有一点牵连,她要在官家这里过了明路,日后,便是沈贵妃想拿捏恒言来威胁她,也得看官家允不允许了。

候在外头的从云见里头没了动静,轻轻地进去息了灯,拦住了恰端了吃食过来的扶云,轻声道:“歇下了!”

张府里头,一清早卫氏用了早膳,便唤身边的严妈妈道:“让子瞻过来一趟!”

她昨个夜里想了半宿,以阿言昨个在升平楼中的表现,不说沈贵妃看没看上眼,余下的诸位夫人,可好些眼睛都粘在阿言身上了,她家不能再顾首顾尾的,这般下去,会不会被肃王府缠上她不知道,但是阿言可肯定得飞走了。她家至少也得先拟一张正式的草帖子,让元婶子心里有底才行。

严妈妈不到半柱香便回来了,笑道:“夫人,今个小衙内不知为何,天还没亮便出了门,现在还没回来呢!”严妈妈顿了顿,有些作难地道:“老奴听底下人的意思,像是看见衙内身边的也石扛了半袋子的铜钱出门了!”

正在喝着茶的卫氏忙放下了茶盏,“他扛那许多钱作甚?”

严妈妈摇头:“下头的人也都不知道,夫人您宽心,衙内做事向来妥帖,不会有什么事的!”

卫氏点头,子瞻只性子冷些,自幼行事便一板一眼的,让人挑不

出错来,懂事的简直不像个孩子。

唯一闹过脾气的,就是小时候换牙,每一次无论如何都要扔到家中的屋顶上,屋顶那般高,他那样小,哪来的臂力?每每都要闹上好些天,直到扔上去为止,她那段时间都觉得简直不认识这么幼稚天真的儿子。

孙家茶楼的大堂里头已经熙熙攘攘挤满了人,宾客想要上二楼,都被掌柜的拦住了,只道:“抱歉,抱歉,楼上已满,已满,还请下回再来!”

许多客人败兴而去,孙家掌柜的连连掏出巾帕擦汗,楼上的小衙内,也不知甚时才好,他这眼看着得罪了多少老客。

可是一想到自个还得靠他翻案,只得认命般地守着楼梯,以防有人上去。

此时二楼上头,一间雅间里,桌上堆着十几张两寸半宽的草帖子,里头坐着的三位妇人皆是一色的紫色襥头、半臂的紫色绣花褙子,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汴京城最上等的媒人。

王冰人、李冰人、鲁冰人坐在木凳上,如坐针毡,战战兢兢地道:“都在这里了!”

三人对面是一位小厮装扮的男子,只听他道:“近日但凡是杜家言小娘子的帖子一律送到这处茶楼来,每一张,五贯大钱!”说着,小厮踢了踢脚下的麻袋子,顿时袋子哗啦啦地一阵响。

都是铜钱的声音。

几位冰人顿时看直了眼,年纪稍长的李冰人还是大着胆子道:“这位小哥,若你家主子对这位小娘子有意,我们也可做媒,岂不少了这些事儿?”

那杜家门第高,不是她们这些冰人可惹得起的,前两年那小娘子还小,递过来的草帖子也只是一般四五品的人家,料杜家也看不上眼,昧下了尚不碍事,眼下这小娘子都快及笄了,她们还真能拖着让这小娘子成老姑娘?

边上的鲁冰人舔了嘴唇道:“李姐姐说的在理,小哥不妨让你家主子考虑一下!”

谁知这小厮被劝了两句,心情不虞,“我家主子的事,不劳诸位婶子操心,你们只需记得,事情做得好,有赏,若是不……”也石一边说着,一边抽出了手中寒光闪闪的剑。

一众冰人骇得睁大了眼,屋内一时有轻轻的牙齿磕碰的声音。

话说到这份上,几位冰人面面相觑后,都一个个垂下了脑袋,点头应下。

等几位冰人颤颤巍巍地下了楼,小厮走到了隔壁雅间,行礼道:“衙内,都做好了!”

张宪“唔”了一声,晃着手中的茶盏,道:“你这几日派人看着杜家的大门,以防有漏网之鱼!”

唤作也石的小厮应下,出了门,张宪继续晃着茶盏,不过一日,阿言便又收到了十二张草帖子。

可此时他若上门提亲,必会给阿言引来祸事。昭城郡主这些年对阿言的打压昭然若揭,她不会给阿言嫁入高门的机会,他若是一意求娶,怕是会惹恼了昭城郡主,牵累阿言。

昨夜宣德楼门外,那个因被呵斥而垂下头的面影,又浮在了张宪的眼前,微凉的茶水被一口灌进了那起伏的胸膛里。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看不得她受一丁点的委屈。

第27第

张宪回到府上的时候, 已是巳正一刻,守门的小厮忙递过来一封信,道:“衙内, 这是杜府的人送过来的, 说要亲手交到你手上!”

张宪拿在手上,有淡淡地兰花香味, 兀自回了自个院子,甫一拆开, 兰花的气息越发浓, 是一张浅云笺, 展开信,发现落款竟是“婉婉”。

耐着性子看完,不由冷笑, 杜婉词竟然托了赵延平去查孙家茶楼的事,说孙家茶楼只是与白家闹了点口角伤了人,孙家掌柜害怕担事儿,赵延平已经知会过白家, 白家保证不会闹事。

白家是肃王妃的母家,被封为安平候,自来沆瀣一气, 万事替肃王府冲在前头。

张宪一点一点地撕了信,呵,白家仗着背靠肃王府这棵大树,欺压商贾, 强买强卖,这些年先后吞了景灵东宫南门大街的唐家金银铺、温州漆器什物铺,朱雀门外的几家妓馆都划到了肃王府门下,孙家掌柜不愿意贱卖酒楼,肃王府派了白家人过去闹事。

眼下倒说是孙家掌柜怕担事儿!

门外小厮来递话道:“衙内,夫人晨间来说,让你回来过去一趟。”

张宪点头,起身往正院去,小厮自拿了扫帚来扫地上的碎纸片儿,浅云色的信笺碎片,犹自散发着兰花香味儿。

卫氏和张枢相正在厅中闲聊,见子瞻进来,张相端了茶,右手拿着茶盖抹着上头的茶叶,问道:“你娘说你看中了杜家的小娘子?”

张宪作揖答道:“是!”

张相抬了右眼,看了一眼儿子,啜了一口茶道:“你若是能娶回来,算你小子能耐!”

张子瞻冷然道:“此事不劳爹爹费心!”

张相点头:“嗯,婚姻大事,按理说是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这杜家的小娘子,若是昭城郡主所出的那位,倒还好说,这庐州来的小娘子,你若是要娶,也只能自己想法子了

,爹爹老了,无能为力了!”张枢相说这话的时候,竟抬起了右臂,以宽大的袖袍拭了拭眼睛。

张子瞻不由挑眉,望着将将年过四十,犹眉目舒朗,容止可观的爹爹,微微抿了唇,淡道:“孩儿明白,孩儿告退!”

卫氏一急,忙唤道:“哎,子瞻,你抓紧些,莫让别家抢了先!”

眼看着儿子阔步走了,卫氏瞪着张枢相,气道:“你说你,怎么和子瞻说话的,这孩子若是自己解决不了怎么办,那可是肃王府,他才十七岁,尚不及弱冠!你,你,真是要气死我啊!”

卫氏说着,丧气地坐在了黄花梨的太师椅里,也不理张枢相。半晌犹气哼哼地道:“你今个晚上就一顿小青菜,啥也没有!”

张枢相一听这,忽地急了,忙放了茶盏,起身过来对着夫人作揖道:“夫人,为夫错了,恳请夫人加一份粉蒸米肉!”

见卫氏犹不理他,只得起身过去哄道:“夫人啊,那是肃王府啊,明知要打压那位言小娘子,子瞻还巴巴地去求娶,你说,这不是明着打肃王府的脸吗?我就算帮得了他一时,肃王府这个隐患不除,他们小两口两个日后日子能好过吗?”

卫氏顿吸一口凉气,抓着良人的手不可置信地问道:“你的意思,你要子瞻去扳倒肃王府?你疯了啊!”

张枢相捻须笑道,“夫人,子瞻十七,大皇子可十六了,官家传位给大皇子是迟早的事儿,子瞻是大皇子的侍读,他若是在肃王府的事上立功,我们张家四世三公指日可待!”

卫氏望着眼中透着亮光的良人,一时失了神。

出了正月,书院便开学了,杜恒言整理了书箧,带着紫云去书院,小黑娃巴巴地送到门口,不舍地唤道:“阿姐!”

杜恒言笑道:“我晚间便回来了,你带阿瓜玩,不要乱跑!”

小黑娃撅着嘴默默点头。

杜恒言看着好笑,心下想着小黑娃已经八岁,也得早些读书识字了。

紫云陪着杜恒言到书院后,自个去了陪读女使专门去的认字房,女使们还有个女红房。

杜恒言一进学舍,便觉得今个的气氛有些诡异,安安静静的不说,好像还有人在小声的啜泣。

杜恒言暗叹,难道她们现在不和她闹,将矛头对准别的小娘子了?

左侧中间位上的武月皎对她眨了眨眼,朝后努了努嘴,杜恒言朝后看去,发现啜泣的竟是李菁。

杜恒言不由暗暗惊奇,这御史中丞的女儿,她们也敢欺负?不怕李御丞将她们老爹参一本?

杜恒言正惊奇着,宋夫子悠悠地踱着步子进来。女学生们立即一起起立:“夫子好!”

宋夫子说《论语》,一堂课杜恒言都没仔细听,时不时地瞥一眼抹眼泪的李菁,难道李家发生了什么大祸不成?若是祸事,李菁今个也不会来上课啊。

等到课后,未等杜恒言去问,武月皎便坐了过来,低声道:“她爹参了肃王爷!”

武月皎是从五品的殿前马军都虞候武大人的女儿,为人伶俐,就是不爱读书,和杜恒言关系倒挺好,书院里的小道消息,杜恒言一般都是从她那里得知。

两人正说着,李菁像是有感应似的,猛地回头来狠狠地瞪了二人一眼,武月皎脸上顿时有些红,忙回到自己的位上。

杜恒言看着李菁那一双红肿的眼,不由笑了起来,李御丞这回倒大胆,敢参肃王府。

肃王府近些年来越发作些混账事儿,可是官家压着,底下人也不吱声,偶尔一两个小御史递一些参本,都给官家作展示皇家亲情的筏子了,这一回,李御丞就不知是自己良心发现,还是背后有人撑着了。

杜婉词边上围了一圈小娘子,有人阴声阴调地道:“有些人啊,面上看不出来,心思可够黑的,暗地里摆人家一道,也亏得婉婉你大人大度,不和那些人计较。”

说这话的是薛府的小娘子,薛清漪,当年林老相公下台,薛家可是功不可没,是以,杜恒言一直尤不喜欢薛家的两位小娘子,薛清漪和薛清涟,不过姐姐温婉些,又比杜恒言高一级,倒没有什么过节。

陈语冰笑吟吟地刮了薛清漪的小脸,“你啊,这嘴!”却也不帮李菁说一句话,好像往日里和她好的,不是李菁一样。

李菁忽然猛地从座位上起身,跑了出去。

杜恒言摇头,这些小娘子们相交,看得不是人品、志趣,而是派系和爹爹的品级,像武月皎这样的,她们不屑一顾,像李菁这般的,反受了爹爹的连累。书院俨然是一个小型官场。

下午散学的时候,杜恒言走的迟些,正待出门,看着红肿着眼睛的李菁姗姗回来,蔫吧着脑袋,无精打采的,往日里总会瞪一眼杜恒言的,今个竟悄无声息。

杜恒言也没管,自向外头走去,走了一会,忽然又想起来,返回学舍问看着窗外发呆的李菁:“唉,你爹参肃王府什么?”

李菁见是杜恒言,脸色青青白白的,半晌垂着脑袋,轻声道:“欺凌商贾,霸行街市!”

杜恒言见她又要哭的模样,想着毕竟也才十三四岁的年纪,还不知世态炎凉,一时竟有些可怜她,淡笑道:“你这么个炮仗性子,往日里说我可伶俐得很,今个怎么这般容易就缴械投降了!”

李菁深呼吸了一口气,小声道:“那是肃王府的外孙女啊!”

杜恒言坐在桌上,摸着下巴,“啧啧”了两声,“你往日里怎么不想想我还是杜将军府上的小娘子呢!”

李菁红肿的眼转过来看了她一眼,咬了唇,那一句“你又不是正牌的”,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口。

杜恒言见她动了,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爹爹是御史中丞,那是他的职责,他又没有说错,那些人欺负你,是给你爹爹施压呢!你要有点骨气,可千万别拖你爹爹的后腿!”

杜恒言说完,便要走,李菁喊住了她,道:“你不恨我吗?”许是想到了什么,自己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又道:“我说了你那许多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