祉儿在神珠殿住了三四日了。
素蔻公主眼里看不得自己的儿子与绣姑亲如母子,却又无可奈何,索性不闻不见、意图清净,避免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李皇后因为体力不支、台阶崎岖迂回难走、后宫杂七乱八的琐事儿叫她头疼的缘故,也不怎么去神珠殿。宰相夫人梅氏早年因东方爷与丐儿矛盾甚深、势如水火,一看到丐儿恨不得剥了她的皮,所以纵然挂念孙儿,也断断不肯踏入丐儿的门庭半步。柳采娉一心想把嵘儿夺过来养着,可那天皇后和淑妃姑母都劝她忍耐,否则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让嵘儿恨上她就不好了,她明白道理却定不住心,烦躁混乱,两个念头一左一右拽得她不安宁,需要时日理顺,才能走好棋盘。
没了这些烦心的人打扰,神珠殿的日子过得温馨可意、笑语阵阵。再加上赵渊疼爱孙儿,指派了御膳房厨艺精湛的四个师傅,在神珠殿开了小厨房。他们每天没别的事,就研究怎样让小皇孙、宰相孙、以及四个主子吃得欢喜。
每天的饭菜变着花样儿翻腾。
太子、南宫峙礼倒无所谓,无非是壮了些。再说男人面对美食,不需要在诱惑与克制之间做斗争,顺其自然,也就吃得均一如常,不会忽多忽少、胀缩不定,再加他们行功运动,所以影响不大。
祉儿、嵘儿幼小,吃多些是好事,摄取的营养充足了,才更健康可爱。嵘儿生来白胖,何乳娘又被养得像个刚蒸出来的馒头,奶水充足,自不会亏了嵘儿。祉儿主食稀饭和糕,辅食奶水,绣姑亲自哄他喂他,一日四餐各不相同,百吃不倦,脸色很快由青黄黯淡变成了带着血色的正色。
绣姑、丐儿则不一样,才过了数天,就大呼受不了。每顿这样无节制的饱食、吃了还想吃,迟早会胖得再也走不出神珠殿。
“既然拒绝不了美食的召唤,”丐儿道:“不如这样,我每天晚上监督着姐姐连续做五十个仰卧起坐,燃烧小腹和腰肢的脂肪,以免变成了水桶腰,走路都笨重不方便。”
“什么是仰卧起坐?难道是你杜撰出来的舞蹈姿势?”绣姑睁着秀眸问道。
丐儿脑袋飞速转着,抓着耳朵,嘻嘻笑道:“自然不是,这是我们丐帮独创的红颜减肥体操。一共好几套呢,循序渐进,可以健身柔体,瘦韧形态。不过好多都失传了,容我想想,说不定把分解的步骤制成图册,能风靡天下、大火一把呢。”
“可又胡说!”绣姑嗔道:“你的丐帮才成立几年?还没传代呢就用上了失传这个词?这红颜减肥体操果然有你说的那么好,早就名扬四海、享誉闺阁了,怎么可能失传?”
“呵呵,”丐儿笑道:“姐姐何必那么较真?这一套体操原本在我心中存,不曾萌芽,只待时机。正巧你我发福,我就想了起来,可见万事的发生,必有助于我。姐姐,以后咱们不靠儿子养老也行,就算你的坎平鞋庄关门了,咱也可以通过当美体教练发家致富,赚那些贵妇人的银子!”
绣姑拧她的脸:“坎平鞋庄是我的吗?那是咱两个的!你用心不专,今儿个东边一榔头明儿个西边一棒缒,我也跟着你团团转!你半途而废就是了,还要诅咒坎平鞋庄倒闭吗?放心吧,荆岢这些年很成器,又善投资理财,我虽素日在宰相府和宫里呆着,鞋庄在他手中,反而越来越昌荣了。就算你不想在宫里了,把鞋庄的银子盘出来,也够给你买一座城了!何况你是皇长孙的生母,锦衣玉食少得了吗?你去做美体教练?隐姓埋名也就罢了,一旦暴露出你的身份,整个王朝的脸都被你丢光了!皇太孙到时候长大了,不把你拘禁在后宫享清福,算你运气好!”
丐儿听得心里剧烈一跳,呸道:“你可别瞎说话!万一灵验了,我岂不是得憋闷死?你一个老太太,见不到昔年的好妹妹,你能过得好吗!”
“这又绕到我身上了!”绣姑笑道:“一说让你失去自由,你就脸红脖子粗的跟我急!快说说,你的红颜减肥体操是怎样个玩法?”
蓦地被绣姑这样问,丐儿头如斗大。在上学时,丐儿先后学过好几套体操,有一板一眼、中规中矩的,有活力奔放、青春四溢的,有基本的体育锻炼项目如仰卧起坐、引体向上等,后来她又学过瑜伽数套、跆拳道等等,各种动作纷纷缭乱,在记忆里已如绳索绞成了疙瘩,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混不清了。
让她现在完完整整做出其中一套,那是不可能的了。
但她善于创新,从陈旧中衍生出属于她自己的“丐氏红颜减肥体操”!
不过,这需要时间。
眼下,她打发住绣姑就行了。
丐儿让绣姑躺在了床上,头底下垫着平平的一枕头。她吩咐绣姑十指交叉,双手枕在头下,双膝自然拱起。然后她给绣姑做了个示范,让绣姑标准地起落,以脊背直起、前伏、额头抵上膝盖为一个动作。绣姑做到二十多个,娇汗如雨,喊着“腰酸背痛”,丐儿鼓励“坚持下去,那是脂肪燃烧的声音!”
绣姑咬牙,越发缓慢,每直起一次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
丐儿清楚,像绣姑这种素来宅着不动的体质,若
做够五十个,第二天就起不来床了。
她正想着是不是给绣姑减免几个,绣姑竟道:“虽累得厉害,但并不想停下来,脑袋的一切都空了,那些烦心悲伤的事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力气透支的感觉,真是疲惫而愉悦。”
丐儿一愣,笑道:“你领悟这么深,看来以后我不监督你,你也能如数完成!”
绣姑呼吸艰难地道:“这必须……有你在。你压着我双足,抱着我的腿,我方能起来。”
丐儿打趣她道:“你回坎平鞋庄了,我总不能跟着你。你得另想个办法才好呢。”
绣姑好容易又起了一个,重新躺回去,吸了口气,略作调整气息,嗔道:“鞋庄颇有几个可爱的小丫头——离了你我难道就不成事了?”
丐儿哼道:“还用丫头呢?你在外这么久,荆岢既打理着鞋庄,又照顾着你儿子,肯定攒了很多话对你说,没准儿三个月都汇报不完呢!白天忙,当然是在晚上好说话,他带着你儿子到你房中,你怎么好赶他!”
绣姑红脸,啐道:“你怎么满肚子坏水?再胡乱编排我,我就在犊儿满月礼上许个愿,让你老死在神珠殿算了!”
“别!千万别!”丐儿惊乍道:“好姐姐,我不让你害臊了!你千万别许那样的愿!无论灵不灵验,我总归是怕!”
贫耍着嘴,绣姑又做了十余个,最后连半个都起不来了,她道:“你忘数了,大约够了罢!我只觉得肚皮前后的两张皮都粘到一起了!”
“贵在坚持,做习惯了,便不觉得累了。”丐儿看戏不怕台高、脸不红气不喘道。
绣姑连出了几口气,扬眉问丐儿:“坐月子期间,补给是必须的,但最好的途径,是通过坐月子保养和消脂!出月之后,你不仅变得皮白细嫩,还很健康的瘦——我做什么仰卧起坐,难道你就闲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