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邪瘴气重的南蛮之地,似蕴含着无数神秘的九莲佛心山,千年泛着寒气的镜鉴湖。一切好像又回归了无人之境。薛浅芜孤零零地站着,左手上满是褐色的泥土,是为赵壑琴妃之早夭子挖坟穴时所留,右手上沾的则是血,虽然不多,看着却也让人脊背发冷。
抬头看前面不远处,洞穴口处有一座隆起的小土丘,里面葬着一位提前来到世上却又离奇死去的婴儿;低头看看自己侧旁,躺着一对历经磨难的眷侣。薛浅芜有些失神,他们躲过无数次的追杀,为何今日,单单她出现此地的时候,夫妇双双离世?难道她是他们的克星?或者她根本就是个祸害,走到哪儿便能带来不祥之变或者血光之灾?
虽然秦颜悔说,倒在哪儿都可作为长眠之地。薛浅芜还是找来了薄而尖利的石骨片,在距离湖岸边较远、湿寒之气相对不那么重的地方,借助于手,又挖又刨,累了就坐下来歇歇,渴了就喝几口镜鉴湖的水,饿了就随便找些东西果腹,直到夜幕沉降下来的时候,她才弄出了一个小床形状的墓,然后在墓底垫了一块板状平滑薄石,四围也都用大小匹配的石作为棺壁。一切准备停当,把赵壑和秦颜悔的尸体并肩搁放,加了一块板石作盖,上面又封了土,很像是埋葬在土中的石棺了。
薛浅芜有种感觉,这湖边的各样石头,具有防腐烂的作用。虽然垫在身下,比不得草叶子之类柔软,但对于存放尸体来说,要恒久得多了。外面之所以用土封,与地相平,是因为担心后来有人毁尸。这样新土变旧之后,完全看不出此为墓穴,则就稳当一些。
逝者入土,薛浅芜站在那儿,脑子里隐约觉得,自己与皇室的牵连越来越大了。连绝迹尘世很多年的贤王,都被她遇上了。还有赵壑琴妃的儿女们,现今都在何处?他们被藏得还隐蔽吗,能不能过上正常人的安宁生活?
想起没来京城之前,薛浅芜并不惧怕走夜路。也只有在夜里,她才能捞些养寨的财物,所以胆色颇大,并且以此为成就。然而在这南蛮之地,笼罩着说不出的诡异阴翳,夜间尤甚,天地中恍然只有自己,却又似潜伏着巨大的危机,仿佛不知某一瞬间,就会被什么怪物吞噬了去。
在这氛围之中,她不敢睡,躺在草间怕蛇出没,躺在石穴怕兽来袭。最后盘腿坐在一块高高的石头上,度了一夜,竟是平安无事。第二天清晨的时候,腿完全成僵硬的了。起身之时,差点没摔下去。舒活了一阵儿筋骨,才缓回了知觉。这时往东方瞧,像遮着一层雾的太阳,昏昏升起来了。
薛浅芜吃惊的是,在通往镜鉴湖的那条小径上,行人竟有络绎不绝之势。这么多人,好似从地底下忽然冒出来的一般,说来就都来了。打破数十日的沉寂,显得突兀极了。
薛浅芜并不知道,今天正是初一,他们都是前往九莲佛心山求拜的游客或者地方百姓。也只在每月的初一时,据说冥气不那么重,并且莲花峰顶的僧尼祖,逢着此日才会对众生开放。这点儿倒和善缘寺的规矩有些一样,不过善缘寺是在初一和十五。
所以才会有此超乎反常的热闹境况。在镜鉴湖口,香客自动分成了两拨,男人们都往东边的莲峰而去,女人们则往西方莲峰而去。一时之间,两侧山腰上皆是人们匍匐上爬的身影,密如蝼蚁。
九莲佛心山不仅陡峭,而且怪石嶙峋丛林遍布,若是体质不好或者不慎失足,就可能摔下峰去,一命呜呼。但是不管青年壮士、还是残烛老人,都如此不顾艰险的去求仙佛指点迷津,可见其信之坚其心之诚。
“他奶奶的,明明是大爷我先抓到的这棵树!正要攀着它往上爬呢,却被你小子抢了个先。”东侧半峰上,一个莽汉的咆哮声响起。
人们呆愣了一下,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一个瘦削的书生已被他踢了下去,顺着山坡滚出数米。若不是被一块大石及时挡住,后果不堪设想。饶是如此,那位书生模样的男子已被碎石棘草扎得满脸是血,如同死了一般,躺在那儿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