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爷手底下,多是办事稳妥之人。奏章上去,这新奇的主意,获得了皇帝赵渊的支持,并对东方碧仁嘉许勉励一番,赞他何时何地都不忘了为国为民。官场之中,很多调儿唱得正而八板,确实有些高了,不过东方爷利用废弃地皮这件事儿,虽有私人因素在先,但其中也渗透了各种权衡,极有可能给京城停滞不前的鞋业注入一汪活水,从而拉动其他各方面经济的繁荣发展。说是为国,自是不假;说是为民,亦不算过。
这生意是由淡看金钱名利的绣姑凭着坚执兴趣而起,再加嘴上挂着爱钱响头实则淡得可有可无、拥有一颗小腹黑而淳朴的半吊子玩心的薛浅芜,更有东方爷清风超俗、既有聚财之力又有散财之魄的远见卓识,自是有稳胜之把握的。话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其实优秀的上层领导者亦能使好经济之舵,把事业做得风生水起,且不易被外界的糖衣炮弹侵蚀。
绣姑主打技术,东方碧仁筹备资金,薛浅芜提供创新思路,这搭档真够完美的了。赵渊的批奏下来,东方碧仁立即派人打理那片空地。薛浅芜和绣姑按捺不住好奇,悄悄溜去看了。只见绿树蔓藤、荒草没腰之中,隐隐有屋栋瓦舍、残垣断壁,根据残址遗留来看,颇具规模,好似是一处普通的官家宅,却不知何时落败至此,无人问津。
薛浅芜心生疑惑之际,绣姑满目错愕,像是被触动了年久尘封的记忆,脸上渐渐倾覆起了一片苍苍凉凉,悲痛之色越渐深浓,最后双肩剧烈颤抖,禁不住低低地啜泣起来。
薛浅芜吓了一跳,急问:“你怎么了?不会是真有鬼附身了吧?”
绣姑的泪止不住,眼窝里红红地蓄满着珠儿,她断续道:“这是我陈家的……故宅……”
“怎这么巧?”薛浅芜满是不可思议,大惊讶地问出这一句。忽然想到绣姑曾对自己粗略提及过的身世。她是在灭族时幸运逃出来的,于是压低了声音,拉着绣姑往僻静处道:“你看仔细了,确是老宅?怎么东方爷说起宅子所在地的时候,你没半点儿反应?这会却认出是老宅了?”
绣姑忍住泪点头道:“家族遇难的时候,我年龄尚小,对于京城的斑杂地名根本记不甚清。况且十几年前,这儿还没像样的街,只是一条宽阔的路而已,零零星星有些做生意的,没想现今如此繁华,原有的旧建筑大多数被拆除不复存在了,物非人亦非,我竟半点印象也无!可是对于陈家宅院,纵使被毁弃得多么面目全非,我都记得!与阿爸阿妈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们对我的各种宠护和喜欢,都不会被冲淡……”
“你看正门的墙壁上,透过那些苔藓,依稀还能辨出歪扭扭的三个字‘陈落圆’,那是私塾先生初教会我识字时,我拿着尖利的小石头,趁家人不备时偷偷刻上去的,阿妈嫌影响门面,要找工匠用涂料把字迹遮去,阿爸却溺爱道,涂去干嘛,留下作为记忆吧,等到闺女出门之后回娘家来看时,那时咱们也老了,另是一种沉淀滋味儿……阿妈也就听任之,没再做声……”
薛浅芜眼力好,顺着绣姑指的方向,根据青苔颜色的凸凹深浅,果然拼凑成了绣姑的本姓名。断定绣姑不是因为触景生情出了感性偏差,眼前这宅应该就是当年的陈府了,因问:“那你打算怎样?跟东方爷说停工,现在还赶得及!”
绣姑摇头道:“停什么工,连皇帝的奏折都准批了!若再变卦,让爷怎生交待?”
薛浅芜仍是怕她委屈,说道:“这个你且放心!咱们不要这地皮!现在有了皇上和东方爷的意思,想要利用这个荣耀来做生意的大有人在!咱们另寻去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