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林宴上, 新科状元状告慎国公侵占良田, 结党徇私,并当众将一应的人证物证俱都呈了上去, 让慎过公辩无可辩。
慎过公乃是愉妃的亲兄长。
自皇后与太子去世后, 今上就开始心灰意冷,一心只想求仙问药,不问朝事,不理后宫。
唯一能在他跟前露脸的, 也只有与先皇后长得有几分相似的愉妃。
这些年愉妃可谓是独得盛宠,连带着娘家也逐渐势大, 便是连长公主也不敢妄动。
人人都在说这新科状元可真是胆大包天,也有人悄声叹息, 说这位连中三元的状元郎怕是脑袋不保了。
长公主却在听到新科状元的名字时愣了好一会儿,之后便让人加急备了马车, 匆匆忙忙往曲江行宫赶了过去。
那状元姓周,名徵, 祖籍豫州,后迁至徽州。
长公主记得清楚, 当初她儿子沈昭就是流落在豫州, 才被人捡回去的。
而捡他回去的那户人家, 正是姓周。
八年前, 她寻到昭儿时,那妇人也恰好是唤他“徵儿”。
一连这么多的巧合,不管这新科状元是不是她的昭儿, 她都总归要去看一下才放心。
路上听得侍从细说,她才知道了这位状元郎为何要状告慎国公。
却原来,是为了一桩五年前的旧事。
据说当年周家良田被慎国公侄子所占,周老爷子一气之下,将其告上了县衙。
然而慎国公府正权势滔天,县太爷又岂敢判慎国公侄子的罪?见周老爷子只是一介布衣,无权无势,他不问青红皂白,就反判了老爷子诬告皇亲国戚之罪,下令打了二十大板,丢出了县衙。
老爷子已过花甲之年,哪里经得住这一顿打?
被人抬回去之后,没捱上几日,便就过世了。
周老夫人的身子本就不大好,老爷子过世之后,她因悲伤过度,隔日竟也跟着撒手人寰,整个周家独留了在外求学的小孙子周徵一人在世。
等周徵得到消息赶回去时,两老人早没了热乎气儿。
他那时也才十三岁,年少气盛,一心只想为祖父祖母讨回公道,一路告状告到了京城,然而最后却被人逐了出去,自此以后,再无音讯。
没想这小子竟是一路科考,连中三元,又以这种方式回了京,还在琼林设宴之日,将这桩旧案捅到了圣上跟前。
席间不少人摇头扼腕,觉得这少年文章写得虽好,人却还是太天真了些。
在朝为官的,又有几个人能是清清白白的?
不过是侵占良田而已,只要没出什么大乱子,圣上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遑论他告的,可是慎国公府。
愉妃承宠多年,依圣上护短的性子,只怕非但不会为他讨回公道,还会重罚于他。
长公主赶到曲江行宫时,场上气氛正压抑。
陛下手中把玩着酒盏,若有所思看着新科状元。
十五岁的少年挺直着背,跪在圣上面前,脸上没有丝毫退意。
似是早猜到长公主会急赶过来,听到有人通报榆阳长公主求见,陛下也不意外,只放下手中酒盏,摆了摆手,让人领了长公主进来。
还未待长公主开口,陛下便指了指跪在地上少年,道,“朕若记得没错,当年你从梁州回来,说昭儿是被一户姓周的人家收养了去。先前殿试时隔得远,朕没看清这小子的模样,今日近了一看,倒觉得他生得同言卿有几分相像。榆阳你来看看,他是不是你们家那小子?”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