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你这药,真的只是用来安眠的吗?
等等,你哪里来的药?
她心惊胆战地立在一侧,只见玉珍珍伸手去捏楼外月的下巴,小孩子玩拨浪鼓似的左右晃了两下,楼外月软绵绵的任他摆弄,唯有眉心在睡梦中仍是深深蹙起,玉珍珍忽噗的笑出声,似嘲弄似无奈,他小声道:“傻乎乎的,一点都不聪明。”
他一边抚平父亲眉心的褶皱,一边对万欣解释道:“昨夜陪你去药铺时我顺手配的,想着……不时之需。”
万欣满心腹诽无从说起,最后比了个哦的口型。
她从桌子上拖了一张纸一支墨笔,得益于幼时她在兄长习字时偷偷摸摸躲在一边,万欣是能写字的,只不过这样练习的机会太少,每一笔画都弯弯曲曲的,活像一页成了精的蝌蚪。
你会支药?
“会一点,庄皎,就是昨天的那个女人,她偶尔会教我一些常识。”
万欣冥思苦想许久,咬了咬笔头,继续写什么是不时之须?
“就是随时都有可能用得上。”玉珍珍淡淡道,“昨夜,我若不让他立刻睡下来,这会儿外面大概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万欣:“……”
她略有恍然,直到笔尖墨汁滴落,在泛黄的纸上砸出一朵烟花的形状,万欣才咬咬牙,写到那也挺好的,他门活该。
玉珍珍沉默,万欣看了眼半张脸都埋在枕头里的楼外月,他都知道了?
玉珍珍还是沉默。
他的手似乎是无意识地在抚摸楼外月的头发,好半晌,玉珍珍道:“你看他。”
“?”
“很好看对不对?很好看,也很厉害,只要不犯蠢,就是特别聪明的一个人,哪怕再过一百年,江湖也不会再出现一个楼外月。”
他顿了顿,低声说:“我感觉不值。”
万欣忙低头去写是什么不值。
可没等她想起那个值字是什么偏旁结构,就听玉珍珍续道:“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搭上一个楼外月,我觉得不值。”
万欣又是一怔,随后,她用力皱起眉,满脸写着大大的不认同。
“但是……!”
只来得及说了这两个字,喉咙就痛得让她捂着脖子咳嗽起来,玉珍珍立刻起身给她倒了杯茶,又替她顺背,万欣不顾自己喉咙深处传来的血腥味,一把反手紧紧抓住他,她抬起头,企图用严厉的目光传达自己的心绪。
不能逃避啊贵人,你将伤口牢牢地藏起来,那它就永远没有真正好起来的那一天,长痛不如短痛,只有战胜过往才能面对未来,而且说到底前辈也绝不希望在这种事情上被你照顾,你要是真的瞒着不说,他是会活活气疯的!!
……最让万欣感到不理解的是,在薛府最后那几日,玉珍珍分明有过要玉石俱焚的打算,拼上性命也要杀了自己的仇人,心智坚定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为何在与楼外月相认后,却表现得一派淡然安宁,拼尽全力压抑自己的欲求。
你到底在想什么。万欣用眼睛询问。
玉珍珍起初想要避开万欣的视线,被少女拽着手臂固执地拉了拉后,他就放弃了。
玉珍珍叹口气,道:“欣儿,把他送回天涯阁后我就会离开,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猝不及防听到这个消息,万欣的眼睛登时睁大了,一旦下定决心开了头,一切都会变得轻松起来,果然,玉珍珍又笑了,眼睫密密敛下,他说:“嗯,我已经想好了,江湖人为了保命,自会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不必知道全部的真相,他尽可以做回高高在上的楼外月,但与之相对的……”
“我不会再留在这里了。”玉珍珍语气没有波动,十分平静地说,“不会再回来,不会与他再见,这人世何其广阔,走到哪里算哪里,我会穷尽一生,去寻找楼外月以外的风景。”
“……”
万欣深觉震撼。
像是为了使气氛轻松一些,玉珍珍抚着少女瘦弱的肩头,又柔声说:“你不是想去看大漠孤烟,塞外飞雪么?我们可以一起去,就我们两个,你想去哪里,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直到你回家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