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
身后,青年肺腑里又莫名发出了喘息,犹如溺水的猫崽,他哑声道:“我就不和你待在一起了!”
这不是陈述。这是威胁。
毫无力度,软绵绵的,极其可爱的……威胁。
玉珍珍皮肤很凉,凉得浸骨,腕骨精巧一掰就断,楼外月的拇指来回充满眷恋地抚摸着那上面浮起的青筋,就这样过了很久,楼外月淡淡地说:“那就这样办吧,你长大了,你当然有权利选择不和我这个做父亲的待在一起。”
“……”玉珍珍仰起脸,愣住了。
“不,这个说法还不够正确。”楼外月一改先前恨不得长在玉珍珍身上的腻歪态度,叹息道,“玉珍珍,你不应该再和我待在一起了,你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人生,我虽然是你的父亲,也没有理由将你永远捆绑在身边。”
那环在腰上的手臂力度逐渐变小,可紧接着,玉珍珍再度不管不顾抱紧了他。
“所以呢?!”
玉珍珍厉声道:“所以你这就打算不要我了?这就这么快就又要把我丢掉了?!”
在玉珍珍无法注视到的地方,楼外月面对那扇陈旧的木门,正在试图控制自己不规律的吐息,半晌,他才压着嗓子,尽力温和地表述:“我想,我刚才的话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为什么”
“因为你长大了,玉珍珍。”楼外月简单地道,“而我不想被你真的讨厌。”
玉珍珍松开手,楼外月依然没有转过身。
“可我……不会讨厌你啊。”
青年不知所措地望着父亲的背影,迟疑着,徘徊着,到底伸手去小心翼翼拽他的衣服:“而且我们刚才说的不是这个话题吧,怎么就,就突然绕到这里了……爹,爹?我没有讨厌你啊……”
“那我们本来在说什么?”楼外月忽然问道。
“在说……在说……”
被毫无预兆地一问,玉珍珍支支吾吾,竟是答不上,见状,楼外月平和地笑了:“想起来了,我们在说,你不准我离开。”
父亲既主动递了梯子,玉珍珍忙道:“对,我们就是在说这个。你不准走,这都多晚了,你到底要去做什么!”
他想要从被楼外月搅得一团混乱的心情里寻回气势,慌乱间,玉珍珍声音不自主又高了起来:“说到底,就是因为你做事总是这样不计后果,才会招来那么多人的窥伺,你自己是不会有什么事,可总得替你身边的人想想!”
“……”
“总是这样!一有个什么不高兴便要立刻发泄,生怕招不来仇敌似的!没见过你这么莽撞的人!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就这样出去了,后果会多严重,现在全江湖都盯着你,你能不能谨慎一点,为了一点点小事就要大动干戈,你究竟在想什么!”
“任性妄为,自以为是,你从来都不会替人考虑,就只晓得大摇大摆做你自己,你是清楚了,那我呢?我怎么办?你有想过我吗!”
原本只是发泄的话,说到后面,里面有几分真几分假玉珍珍也再无法辨别,山呼海啸般的委屈袭上心头,他眼睛陡然热了,喉咙里堵塞着酸楚的异物,玉珍珍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青白指节抵在胸前,迫使里面躁动的心脏尽快冷静下来。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正如从灰烬里爆发的一簇热烈火焰,足够耀眼,却在转瞬后光辉湮灭,重归黑暗的深渊。
他失去了所有倾诉的力气。
玉珍珍垮下肩,失魂落魄地道:“我说的这些话,反正你也一句都听不进去……算了……”
他退了一步,又退一步,便转身走开,玉珍珍想,随楼外月去吧,他爱上哪儿上哪儿,爱如何如何,楼外月这样的人天生就不能被管束,高傲得像满月,潇洒得像群风,而自己只是块随处可见的顽石,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自始至终,他都只是楼外月的累赘。
就这样吧,楼外月想要知道真相,玉珍珍不拦着,桥归桥,路归路,楼外月说的没错,他已经没理由再将月亮般的父亲捆绑在自己身边了。
反正……这八年来,陪伴着玉珍珍的,就只有自己。
玉珍珍在很早以前,就看见了自己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