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九叔我……”
容肆每每想将话题拐到秘境一事上,便总有一位长辈跳出来岔开话题。
直到天边战况激化,容家人甚至上了困龙阵,容肆就算再傻也意识到了问题。
不断被打断的解释,听到墓中邪物时波澜不兴的神色,还有不分青红皂白的死手。
一瞬间,寒意从尾椎骨里滋生,一点一点窜上天灵盖,再蔓延到四肢百骸,他惊惶错愕地扫视那些或慈眉善目,或端正严肃的面庞,往昔的亲人仿佛变成了一个个披着画皮的森森恶鬼。
容肆倒退两步,最后将视线移到从小将他养大的老祖宗身上,艰涩发问:“你们,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放肆!”容家家主拍案而起,不怒自威,“简直人如其名地放肆,你就是这么对长辈说话的吗!来人,四公子累了,带他下去休息!”
容肆挣开欲将他拉下去的人,继续追问:
“你们是不是早知道神墓里的东西是邪物,仍然要与虎谋皮,助长它的邪气换取凝运珠?”
“是不是早知道秘境里的幻物是受邪物困囿的人,不但坐视不理,还百般嘱咐我们不要拿他们当人?”
“是不是还在图谋秘境里的重宝,所以要杀人灭口?”
他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听得容家一众要员面色骤变。
在这样沉默的氛围里,容肆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容家四郎在家中是公认的随和,少有这般尖刻的时候,但二十年来所知的一切被顷刻颠覆,他疯得有些不管不顾起来,眼珠子转动,盯着主座上的容家老祖:
“老祖宗,您也认同他们的做法吗?可您不是这么教我的,您从小教我向善,教我修道之人逢魔必斩遇恶必诛,教我君子磊落不与世俗同污,既然您也和他们一样,为何要教我这些呢?既然你们善恶不分蒙昧不明,便不该告诉我什么是对什么错!如今这般,对无辜之人高举屠刀,教自己人向善又算什么?”
质问声声泣血,容肆忽觉亲人们的脸与整个世界一道模糊起来,他抬手一抹,指腹一片温热,这才恍惚惊觉,哦,原来是泪啊。
容家老祖摒退左右,亲自走下座椅,枯瘦的手抬起,将容肆脸上泪痕拭净,叹息道:
“阿肆啊,你才出生不久就双亲尽失,由老夫亲自抚养。老夫给你取名为‘肆’,便是希望你一生潇洒肆意,不受拘束,教你为人处世的道理,也是希望你明理知事。可是容肆容肆,容在前,肆在后,你在是容肆之前,先是容家四郎,家族生你养你,育你成才,就注定你也要置家族利益于自身之前。”
“凝运珠凝举世气运,延我容氏百代不衰,是家族利益。老夫知道此事我们容家做得并不光彩,可若泄露出去,容家毁于一旦,唇亡齿寒,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你若良心有愧,今后尽管去世间仗义除魔。我容家守卫霞州这些年,斩尽妖邪,难道还抵不过区区一村人的性命吗?”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既肯来为他们求情,就说明他们肯定也是信你的对不对?去杀了他们吧,取回神墓中的重宝,将一切掩埋。家族从前从未要求过你什么,只这一次,阿肆,去吧,往后你尽可随心所欲,我们不会再强迫于你。”
老祖宗的话让容肆如坠冰窟。
“就当,是你欠家族的吧。”
一只通体火红的翎羽箭被放在容肆手中,容家老祖走出观山亭,独留少年颓唐地坐在原地,脊背弯曲,仿佛被压得抬不起头。
虞渊驾驭银龙在困龙阵中左冲右突,迟迟等不到容肆,心里不由焦急起来。
此阵对龙族有天然克制作用,阵法方位又变换多端,尽管虞渊粗通阵道,一时也难以寻出生门的位置。
“走乾位,龙尾甩到离位去!头,头摆到坎位,快!”
“唰”
又一道铁索扫来,要不是斩棘躲得快,险些被斩为两截。
“你到底懂不懂阵法,我差点被你害死!”
“谁让你这么大一坨在天上的,屁大点破地方哪够你盘,要是人形的话能躲不开?”
“能变早变了,用得着你说!”
“……”
二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找寻阵法生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