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深叹口气,收回手摇摇头,刚要开口,有一人从外猛然撞开屋门奔进来,打断了他要出口的话。
符红着眼睛宛如一只暴躁的猛兽,任何人都拦不住。他跨进来后一眼看到榻上面色惨白的勃律,眼睛倏然瞪大,而后两步跨上前,揪起祁牧安的衣襟怒吼道:
“你不是说护着他吗!你就是这样护他的!”
阿木尔慢他一步,进来的时候符已经对祁牧安冲动地扬起了拳头。他见状,当即升起一股骇意,立刻跑上去,在拳头即将落下的前一刻,从后抓住了符的胳膊,阻止他的拳头落在祁牧安身上。
“你冷静点!”阿木尔费劲将他的手扯下来,厉声低喝。
他们得到消息的时候祁牧安带着人已经回到了府里,是纪峥得命又返回去小道上寻他们,带他们回来。阿木尔和符听后连吉勒也顾不上了,留下竹筐就驾着马车往回赶。
符被他往后一拽,怒气之下冲昏头脑的身形毫无防备地往后栽了两步,方才堪堪站稳。他心里的怒火难消,还想冲上去和人打一架,却被阿木尔再次拽了回来。
阿木尔看着一言不发任由符动手的祁牧安,微微阖了阖眼帘,心中叹口气。他继而扭头,看眼榻上未醒的勃律,较为冷静地问太医:“他怎么样?”
太医摇头,对屋中的胤承帝行礼道:“陛下,老臣尽力了。这位公子本还能依附药方子支撑个一年半载,如今却强行运气,时日无多了。”
元胤沉声道:“他还能活多久?”
“或许几月,也或许几日。”太医再叹一口,转身对榻旁围着的三人劝道:“准备后事吧。”
符当场骂了起来:“你他娘的再胡言乱语,信不信老子砍了你!”
刘太医活了这么大岁数,在太医院乃至宫中威望颇高,就连皇帝都从未这般对他不敬。他胡子一吹,双眼瞪圆,指着男子“你”了半天,气得说不出一句话。
“符!”阿木尔低斥了好几声,才把男人推到身后止住了他的嘴,就差找根绳子将人捆上。
这时,元毅终于从椅子上站起身,对太医道:“刘太医,先回去吧。”
这屋子里站了一个疯子大喊砍砍杀杀,他巴不得快点离开。于是刘太医朝胤承帝匆忙抬礼,快步走出屋子。
太医走后,屋中几人谁都没先开口。符高大的身影在定定忘了勃律许久后,忽然颓下肩膀,跌坐在一边,脸深深埋进掌心,茫然无措和酸楚齐齐涌上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元胤望了圈这几人,一个比一个失魂。他皱皱眉,在两息后动身也打算离开,而走到门边又停下来,侧首对榻边久久未曾动过的男子缓道:“今夜晚了,朕先回宫,有需要朕帮忙的,让人拿着朕给你的玉佩,把消息直接送进炀清殿。”
这话说完,元胤不在乎有没有人回应他,直径踏进夜色中,不忘反手关上房门。
胤承帝走后,祁牧安才终是动了动站的已然僵硬的双腿。他什么也没说,沉默地端过榻边的水盆重新换了热水来,再把屋中的燎炉加热。
做完这一切,他敛着眸光想出去,然而才稍稍迈开还没半步,又顿了下来。
祁牧安看向正沾湿热帕子的阿木尔,张张嘴,哑声对他轻道:“麻烦你们今晚先在此住下,照顾好他。”
阿木尔听闻抬头,不解:“你要去哪?”
祁牧安顿住身形,瞬息后低声道:“去请神医。”
阿木尔狠狠怔住,可他刚反应过来想叫住祁牧安,男人却已经拉开房门走了出去,没有片刻犹豫。
院中,黑暗里,一处挂着灯彩的下方站着一个脸颊冻得通红的少年,他双眼赤红,明显是哭过。
听到房门被人再次拉开,少年猛地抬头,终于把祁牧安盼了出来。
见到男人,他张张嘴复又闭上,想叫人却怎么都无法从嗓子里喊出来。他眼睁睁看着祁牧安一步步向他走来,眼睛越睁越大,嗓音滚动,极力想吐出哪怕一个字也好。
可祁牧安就像是没看见他一样,在走到他面前时直接越过少年单薄的身姿继续向前走。他的五官尽掩在夜色下,叫人无论如何辨认都瞧不清此刻的神情是愤怒还是悲伤,但身影孤寂,让人不敢触碰。
元澈顿时害怕起来,眼泪瞬间涌出眼眶。他蓦地转身,这时生出莫大的勇气促使他抬手拽上了祁牧安的衣衫,把人扯在了原地。
“对……对不起,师父……”元澈嚎啕大哭,边哭边道歉,内疚就像是长着刺的枝条在他心里不断攀爬,扎着他的内心,让他既害怕又自责。
祁牧安闻音缓缓低头瞅着他,半响不说话。
元澈抓在祁牧安衣服上的手越收越紧,他不敢去看师父的眼睛,只能垂着头不停地用另一只手的手背去胡乱抹着被泪水浸湿的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