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针淬毒,膳食下毒,歌舞宴席白刃刺客,买通婢女,酒肆围杀,暗箭……”
燕知微掰着指头算,“有其他王侯的,有来自朝廷的,还有私人复仇,还有……”
这些刺杀未遂的刺客,楚明都交给燕知微处理,只是偶尔问一句,便不多管。
无他,这种刺杀太多了,却只能等到打到敌人地盘才能报复回来,剩下只是记一笔罢了。
燕知微本不想这般邀功似的提起,此时是必须要教登上帝位后,对明枪十分防备,却对暗箭认知不足的楚明,重新拾回警惕心。
“朕,没有太多印象。”楚明凝望着他,迟疑道。他果真是被保护习惯了。
燕知微偏偏头,叹息道:“陛下之所以没有留下深刻的印象,是因为刺杀没有一次成功过,多数刺客都被拦在了抵达您身边之前。毕竟,您每一次用的食、水、汤药,甚至器皿,都会过臣的手。就算是安全的食物,也必然是臣试第一口……”
楚明想起在宫里用膳时,燕知微总是不等他动筷,自己先吃一口,再给他布菜。
就连来行宫后,燕知微也四处走动,亲自检查过一遍,才放心他家陛下在行宫里到处浪。
“臣这种先于您动筷子的习惯,还被顾大人提醒过。臣习惯了,后来矫正了一下,最终还是改过来了。”
燕知微说的是老臣顾长清。这位清流重臣,明面上不与燕知微来往,私底下,却颇像是长辈待后辈,暗地里教他些为臣之道。
顾长清历经三朝,他看得明白,陛下的心在哪里。
楚明看着他,眼底似乎有着流转的波光。
良久,他才饱含温柔与愧疚,轻声道:“知微辛苦。”
燕知微被他感谢了,还有些不好意思,别过头去。
他轻咳一声,掩饰面上绯红,道:“陛下英雄人物,胜败只能决于战场之间。霸业未成,臣自然不会教陛下被这些阴私手段打败。”
燕知微做幽州主官,忙碌一州事务时,手中有了实权,他更能时时控着幽州的燕王府,虽然主公经常不在府中。
在楚明自军营归府时,燕知微更是去亲自迎驾,同进同出,一边安抚着疲惫的主公,知冷知热;一边则是密切注意异常,把危险捏死在襁褓里。
随军出征后,燕知微身为幕僚,随着燕王住在王帐,更是严谨地对待一切会送到主公手中的东西,排查每一个接近的陌生面孔。
在他这润物无声的高压下,哪怕是主公的心腹将领,进王帐汇报军情前也得解剑。
为此,他还被几个年轻将领吐槽:“燕王妃都没你当的这么精细。”
这样日复一日的严密排查与护佑,燕知微给他制造了最安定的后方,教楚明可以无所顾忌地去征伐沙场,决胜千里。
他的心机筹谋用于保护一个人,营造的是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所以,楚明从军营回到王府时,总是能放松下来,教小燕陪他用一餐热腾腾的晚膳。
在王府赏景时,他不需要时时戒备,甚至不必佩剑,只需要微笑着听小燕讲些幽州民生,奇闻趣事。
他可以安心睡到天明,或是揽着自家小燕说一晚上话。不需要在枕下藏剑,更不需要高度警惕。他知道自己身处安全之中。
燕知微向他承诺,既然燕王府交给他管,他必然要让殿下回王府时,如同回家。
家是什么。安全的,温暖的,有人在等待你的地方。
二十余年,楚明走出压抑的禁宫,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家。
这些安全感,合该天然存在吗?
如若这样,年少的楚明在宫中,为什么没有被这样保护过呢?
“臣提起这些,也是在向陛下陈情。”
燕知微撩起紫袍,似乎顾忌他提及的手段太阴狠,想要跪他,消弭他的猜疑。
“……臣忠心于陛下,七年如一日,从无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