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疏影宫。
祝临风回来的消息目前还没放出去,昨日夜里虽被宫内巡查属内属的人看见了,但那些都算是他部下,他不发话,没人敢乱传消息。
“少主,戚巍这人你怎么看?”秋盈一面替祝临风按头,一面问道。
“他?”祝临风懒哼了声,道:“是个人才,粗中有细,大智若愚,就是懒散了些,凡事不愿动脑子,显得蠢。”
“这世上的人和少主比起来,少有不蠢的,”秋盈低笑了声,说:“当年他举家受魔教迫害,被少主和太平师妹救了回来,后边查出是个有根骨能修行的,却瞒着所有人自家挖断了自家仙根,要和巡查属所有人一样,做人造修士。”
“我觉得戚巍他……”
“他什么?”祝临风问道。
“是个好人。”秋盈道。
提起人造修士,祝临风显得兴致缺缺,又或是并不赞成将人炼成活法器,在秋盈腿上翻了个身,不说话了。
“还有一事,”秋盈默了默,突然说道:“殷师兄说他要离京……”
“他敢!”话还没说完,祝临风立时像了毛的猫,连声音也急变了调。
“叫他来见我,”祝临风站起身,拧着眉头道。
“是,”秋盈正要动作,却又被祝临风打断了。
“罢了,”祝临风冷笑道:“我和他一道去。”
第139章 人间游(其二)
殷停这日夜里心里不大舒坦。
除了和祝临风的争执,还有几桩在溪止山时就惹下的旧因。
当时他修为低微,却强行运使因果之道迎敌,虽有奇效,但未曾真的斩断因果,而是将来袭之敌的因果转嫁到自己身上,让其失去天地依凭,肉毁魂销。
转嫁来的因果过了百多年,已到了尾大不掉的地步,近几日殷停心绪起伏不定,那几道因果便像闻到了血腥味的虫豸一般,夜夜惊扰,连同修为也止步不前,甚至隐隐有倒退的迹象。
每每入定,殷停便会“梦”见那几道因果的主人的生平,从出生到身死,每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无不历历在目,就像自己成了那几人重新活了一遭一样。
若非殷停心智坚定,想必早已被因果拖着永坠迷惘间隙。
但也到了不得不解决的时候。
那几人的因果执念所在都在凡尘,殷停打算去人间一遭,将因果了断。
不过他心里放不下祝临风,更放不下如今处境艰难的太平,只打算去短短几日便回,若能断了因果,自是好事;可若断不了,那就生受了罢皆为报应。
他定了主意,夜里便见了祝临风的女官秋盈,托她代为转告一声自己不知该以何种面目去见师兄。
天刚蒙蒙亮,殷停便准备动身,甫一出歇脚的别院,就见院子里停了架五彩缤纷,蜂蝶竞舞的花车。
这车极大,有两排间的体量,堵住了院子的出口。
殷停正准备从天上离开,却又像想到了什么停住了动作,他朝花车的车门走去,试探着唤了一声:“可是师兄来了?”
久久没有回应,殷停自嘲地想:师兄又如何肯再来见自己呢。
这时,一道略显不耐烦的声音从花车中传了出来:“还不赶紧上来,你在磨蹭什么?”
是师兄。殷停眸子一亮,三步做两步地跳上了车架,撩起垂下的车帘子,朝里头看去。
果然是祝临风。
只见他端坐在靠车壁摆放的美人榻上,穿着身绣青竹长袍,手里还捧着一本泛黄的古籍,有一搭没一搭的翻阅,满头鸦发顺着肩膀流泻,左耳垂上坠着枚以细红绳串起的小巧金环。随着他抬眸去看殷停的动作,耳串轻微晃动,将他的半张侧脸照得流光溢彩。
殷停一下看愣了,连车帘子上的流苏打在脸上都没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