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复杂的心绪,既是近乡情怯,又掺杂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旖旎。
这时,祝临风回来了。
他用剑尖斜挑着个侏儒样的人头,随后将人头扔在地上,剑也一并扔了,这才看向神情略显僵硬的殷停,冲他招了招手。
殷停本以为是在招呼自己上见,却见怀里的断臂飞了出去,被祝临风单手握住,而后便垂下了眼帘续接自己的断臂,不再言语。
殷停眼巴巴地看着,想张嘴,喉咙却像是堵了棉花,就这么沉默了阵,还是接好断臂的祝临风先开口道:“这是方才窥伺的白莲教法王,被逃了一人出去。”
殷停意识到说的是地上的侏儒头颅,但他实是不知该如何与眼前这个“冷淡”得过份的祝临风相处,只好按照以前的祝临风喜欢的路数,试探着捧了一句:“师兄英明神武。”
祝临风抬眸扫了他一眼,嗤道:“有何英明?区区两个名不副实的万象假人。”
殷停眸子一黯。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他认识的师兄怕疼,忍不了断臂又续接的剧痛,他认识的师兄爱听人吹捧,断不会如此无动于衷。
殷停感到一阵恐惧,这个世界在他不知道的时光里已然天翻地覆,所有人都被洗练出了另一幅样貌,唯有他被留在了原地。
“发什么愣,神基出世的消息瞒不住,”祝临风道:“先随我回碧蟾宫,明日我们回京城。”
说着,祝临风放出了柄新的法剑,踩上。
京城,哪里的京城?
殷停下意识想问,还没开口,祝临风已没入云端。
他心下又是落寞,一声不吭地跟上了祝临风脚步。
碧蟾宫,别院。
殷停被带回来后,就再也没到祝临风人影,及至日暮,一名妖族女子端着盘扶桑酒进了来。
“真人清安,”妖族女子放下托盘,冲殷停作了一礼,指着扶桑酒道:“这是无有天的习俗,远归的游子要饮碗百年扶桑酿的酒,有去邪祟,盼平安的寓意。”
殷停扫了眼那碗透亮,散发着淡淡清香的酒水,灵觉已然预警,他眉头一簇,便要将妖族女子拿下。
“这是祝真人托我送来的。”妖族女子莞尔一笑,冲殷停眨了眨眼。
殷停掐断了法术,看了女子一眼,拾起酒碗,一饮而尽。
意识昏沉。
恍惚间,殷停感到胸口轻微的麻痒,却睁不开眼,眼皮子重若千钧,四肢像灌了铅,使不住一分力道那酒里果然下了猛药,他想。
思维被拉得格外漫长,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万钧巨石像被移开了一般,他终于能掀开眼皮。
眼前的画面还有些晃动,意识还未完全清醒,他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身前祝临风。
“师兄……”殷停捂着头含糊地喊了声。
“嗯。”
这声回应在殷停听来像梦境中的回音,他感到自己被一只手卡住了下颌骨,强硬地分开了嘴,紧接着一颗略苦的丹丸被推了进来,那手指从口中退出时,轻轻擦过上颚,带起一连串的麻痒。
殷停彻底清醒了过来,眼前的场景彻底清晰,屋子里笼罩着一层淡橘色的暖光,祝临风坐在木椅上,光从他背后照进来,他的脸有些看不清。
殷停发现自己正靠在软榻上,他坐直,左右看了看,视线最终落在了祝临风脸上,仍是看不清。
这时他感到了一丝凉意,低头才发现,自己的外衫已消失不见,胸膛外裸着,皮肤上被人绘了道晦涩的法阵,从左肩伊始,形状像波纹,一圈圈收缩,最终在心脏上结成道血符。
他用手蹭了蹭,发现这道阵法像是钻进了血肉里,将手凑到鼻尖嗅了嗅,淡淡的血腥味。
“师兄,这是你的血?”殷停说话,声音干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