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两人同时感觉身后传来一阵恐怖的威压,两人转头一看,就见萧绌和廖天峰正在飞速地朝他们靠近,尤其是廖天峰,原本一张长眉白须仙气飘飘的脸此时却是狰狞得如同厉鬼一般,恨不能生食他们的血肉。
甯步流突然停下脚步,抓住阳关的衣襟往前一甩,稚嫩的童声嘶哑得快要渗出血来:“带着我爹,快走!”
阳关咬了咬牙,看了看怀中半身都是血,合着双目不知道清醒还是昏迷的甯晖,撒丫子往前继续跑。然而还没跑两步,就感觉有人挡在了他面前,正是罗洛。
阳关双瞳赤红,声音低哑:“我不想伤你性命,快滚。”
罗洛不答,从袖中抖落一把匕首,抬手就是杀招。阳关左躲右闪,偏过头的同时一脚将罗洛踹倒,也不敢恋战,继续往前跑,然而就听脑后风声,罗洛举着匕首竟直接朝着他的后心刺去!
这一招不管放在哪里什么时候都太过阴狠了。阳关不禁也火了,将甯晖往上一颠,护住他伤口的同时空出另一只手来一把揪住了罗洛的衣领,将他狠狠往地上一掼。随后拎起来狠狠往旁边的山壁上一摔,就听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阳关看了他一眼,应该不会死,但是会不会半身不遂就不好说了。
刚打算走,阳关却感觉他抓住了自己的裤子,却见罗洛已经连站都站不起来了,爬在地上,满脸是血,眼中却是含泪:
“还给我……”
“你把我爷爷还给我……”
“我从小没娘,我哥替人而死,我只有我爷爷了,你把我爷爷还给我……还给我……”
阳关闭上双目,长叹了口气。他从不后悔杀了罗长松,尽管不是他亲自动手的。但是面对少年带血的质问,他却不可抑止地感觉心痛。这该死的同理心……
怀中的甯晖轻轻咳了两声,阳关重新望向罗洛,略略放缓了语气,轻声道:“除了你爷爷,你还有你的养父母,从小虽辛苦些,但也衣食无忧。”
“但是我师父……他真的一无所有了……”
“我也曾经差点失去过我爹,也算能理解你的感受,我也不介意陪你堂堂正正打一场,但是不是现在。我得帮我师父,保住他在这个世上最后一丝血脉牵连……”
几个月前的盛夏,阳关收到消息,伏在芙蕖动风、风景如画的西湖边抱着她女儿的尸骨投湖自尽,后来李异出了笔钱,买下了一小块地方,将母女俩葬在西湖边。
这里离心布族有万里之遥,却离她那个被他父亲伏白妖杀害导致尸骨无存的丈夫所在的南家很近,李异还让人给南朔(伏的丈夫)在母女俩的旁边立了个衣冠冢,让这一家三口永眠在这平湖秋月、断桥残雪的盛景当中。
所以,甯步流真的只剩甯晖这一个亲人了。
这时又听“砰”的一声巨响,阳关转头一看,惊愕地瞪大了双眼,就见甯步流浑身是血,被廖天峰和萧绌一掌拍在山崖上,幼小的身躯如同被顽童钉死的蚂蚁,不断地抽搐着、颤抖着。
“放开我师父!”阳关当机立断将甯晖放在一边,冲过去救甯步流,却被萧绌毫不留情一掌拍开,阳关一窝胸,滚落到甯晖旁边,终于还是没撑住,“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阳关……”甯步流的声音气若游丝,阳关从未讲如此虚弱的师父,“快走……”
“别管我爹了……你快走。”
“不……”阳关勉力撑着自己爬起来,身边的甯晖双眼睁着,突然微微转过头看向阳关,却是没什么感情。
刚往甯步流那边爬了两步,廖天峰一挥手,阳关又是浑身一震,呕出了一口浓稠的黑血。他张着嘴,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但还是执着地往甯步流那边爬去:“放开……我师父……住手……”
另一边的罗洛此时也扑了上去,揪住阳关的手臂一口咬了上去,阳关吃痛,却是怎么也甩不脱,挣扯间,罗洛竟然咬下了阳关一口肉来。
“救救……”
“救救……阳关……”
掐着甯步流脖子的廖天峰就听甯步流慢慢地说着什么,他更收紧了手掌,但声音依旧不依不饶地传了出来。
“救救他……”
“救救这孩子……”
“你不是当年的江湖第一高手吗?你不是立下誓约一定要保护好我和娘的吗?但是你没做到,你失约了。五十年后,还想再逃避一次你的责任吗?”
“你不是很强吗?你不是内力很高吗?你不是还教出了一个十六岁的地字级别高手吗?但是现在你为什么不敢面对我?”
“我不管你身上有什么毛病认不认人,我求你现在救救他!他是我徒弟!你救救他,救救他!你救了他,我发誓这辈子都不会与你相见,你就当我死在了五十年前,只要你救他。”
水珠从甯步流的脸颊上滚落,分不清是血还是泪。就见他抬起手,使劲往外掰廖天峰的手腕,被廖天峰打断掌骨也丝毫不松开,反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的声音竟不像一个十岁稚童,反而更像一个老者,带着经年累月的悲愤,喊出了他心中那个最伤痛也最孤绝的名字:
“甯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