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阖被阎玉一通骂,有些懵了,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玉娘……”
“我只是……”阎玉低着头,泪噗簌噗簌地落下,嗓音喑哑,“我只是希望,我能好好保护住身边的人啊……”
“我不想你们为了我前途尽毁,也不想有任何人为我受伤……我只想看你们平平安安的……”
“为什么要我遭受这种事情啊……是我错了吗?如果是报应的话,为什么……凭什么要报到你们身上来啊……”
“我好累啊,我不想成这个亲了……放过我吧……”
“我不想……再伤害任何人了……”
院中一时陷入了沉寂,众人都不说话,苏阖也没开口,只是仰着脸看她。阎玉哭了这么久也哭累了,慢慢坐下来扶着额头喘气,随后一抬眼,就对上了苏阖的那双眼睛。
苏阖的眼睛一直是很漂亮的,上圆下平的杏眼,看上去非常温和,眼角微微上挑,双眼皮,眼瞳有点偏灰色,瞳仁大,眼睛亮,不过还是那句话,苏阖好看在他的整个五官都非常和谐,所以眼睛并不是最突出的那个。
作为一个书生,苏阖也很少像武人那样直视着别人的眼睛说话,所以当那双眼睛看向她的时候,阎玉竟然怔了一下,随后心跳莫名其妙就剧烈地跳了起来。
就听苏阖轻轻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那样平淡地叙述着:“苏瑾麟打了我二十一棍,其中一棍是生育之恩,二十棍是二十年的养育之恩。”
阎玉望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不恨他,我甚至感谢他,感谢他的酒后荒唐,感谢他的袖手旁观,才能让我降生到这个世界上来,遇见了你。但是作为他曾经的孩子,我也是有一点点……一点点地在想,是不是我足够优秀了,就能换来他赞许的目光。”
“我知道我很没有骨气,但是……我还是控制不住地在为自己争取。”说到这里,苏阖单手遮住眼睛,似乎是在酝酿什么,良久才继续开口。
“争取我……也能有一个父亲。”
“相公……”阎玉哽了一下,轻轻唤道。
“虽然我这样说,娘子你会生气,但是这件事情其实跟你没有关系的。就算这次我听了他的话,但是之后我终究还是会在很多地方跟苏瑾麟意见相左,这次他们威胁的是你,之后他会因为各种理由威胁我身边所有的人,甚至是阳关……”
苏阖闭了闭眼,继续说道,“所以这不是成不成亲的问题,这是我能不能受他摆布的问题……”
“这次的事情,也是我最后一次挣扎,虽然我一直是个优柔寡断的男人,但也是时候做出决断了。”
“你要做什么?”被苏阖眼神中的坚定震慑了一下,阎玉一把抓住苏阖的袖子。
苏阖却是笑了,转过头看向刚刚赶回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的阳关,指了指屋子里:“里面有一个箱子,帮我拖出来,送到苏府去。”
要换成平时,阳关看到苏阖受这么重的伤早就炸毛了,但这次他却是出乎意料地安静,听到苏阖吩咐,二话不说就进了屋,在床边找到了一个老旧的箱子。
看到这个箱子,阳关愣了一下,他见过这个箱子。
他一开始被苏阖捡到的时候,因为看病就花光了苏阖所有的积蓄,所以一开始父子俩连房子都没有。
晚上的西北特别冷,苏阖那个时候年轻还扛得住,但要是小孩子露天睡一晚第二天估计就没了,所以苏阖没办法,只能把阳关放在这个箱子里用几层破棉被层层裹着,可算是把阳关的命保住了。
后来终于有了房子,但是阳关那时候还小,跟大人一起睡怕被压着,但苏阖又没有买小孩子睡的床的钱,于是继续把阳关放在箱子里,小时候苏阖还戏称过这个箱子就是阳关的“妈妈”。
阳关呆了很久,最终还是上前打开了箱子,然而箱子里的东西又让他吃了一惊,那竟然是一整箱的银子!
苏阖的声音隐隐从外面传来:“虽然他对我不好,但是毕竟养了我二十多年,我算了算,一年三百六十天,每天三顿饭,每顿饭按照最高物价一斗米五百钱,一共五十四万钱,算下来就是五百四十两银子。”
“等阳关把这些钱送到我爹手里之后,我和苏家,就两清了。”
“苏阖……”阎玉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苏阖却没有应,站起身往房间走去,推开门就看到阳关盯着那个箱子发呆。
“怎么,舍不得吗?”苏阖浅浅地笑了笑。
阳关摇了摇头:“倒也没有。”说罢,将箱子合上,单手把箱子扛在肩上,走出了房门。
然而刚走出永宁侯府,阳关就被一个人拦下了,定睛一看,却是苏青荀。
“听墙角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大堂哥。”阳关偏过头笑了笑。
“你真的打算把这箱银子送到爷爷那里去?”苏青荀靠在永宁侯府的外围墙外,抄着双手转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