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真是心大,”景策笑道,“不是说他当初对你下过狠手吗?仇人临死之前,你都不想去看一眼吗?”
我心口一跳,试探着问:“丁一要被处死了吗?”
“嗯,”景策捏着指关节点了点头:“什么都问不出来,留着也是个祸害,皇上下令赐死了。”
我就知道虽然明面上不审,背地里也还是要审过一遍的,心里有个想法也明晰起来:“是皇上让我去看他的?”
景策没否认,只是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我跟着景策去了刑部大牢,这地方我不是第一次来,当初审杨鸿飞时也是在这,时隔一年,这地方倒是没怎么变过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暗潮湿,让人望而却步。
只不过今天大牢门口还有个熟人,一身招摇的浮光锦,生怕别人认不出他是谁。
我和景策上前行礼,来人正是李钰,笑着免了我俩的礼,开口道:“景侍郎这大牢里好生热闹啊,小书也是被叫来观刑的?”
景策冲李钰点了点头,“人到齐了,咱们进去吧。”
大牢外面天色晦暗,看样子还得下雨,大牢里头倒是灯火通明。景策打前带路,李钰其后,我跟在最后面。跟着景策一路往里,血腥气越来越浓,我大概知道景策要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刑部大牢的最里面是刑台,用以拷问人犯,既然是来观刑的,理应也是在那里。
临到地方,景策顿了顿步子,回头道:“因为之前要问一些事情,所以动了点刑,样子不太好看,还请两位见谅。”
我点了点头,李钰却没理会,径直就进去了。
尽管早做了准备,看见里面的情形时我还是忍不住抽了口寒气。
那个勉强算得上是个人形的东西被紧缚在房间正中的刑架上,垂着头,看不出来死活。手指缺了几根,脚趾也有几根不见的。目之所及露出来的皮肤上没有一片好肉,有些甚至已经开始烂了,皮肉外翻,隐约能看见里头蠕动着的蛆虫。
听见动静,那团东西竟然还能抬起头来,像是往这边“看”过来。
只是那副漆黑的眼眶里已经没有东西了。
行刑的人想必知道他必死无疑了,所以根本没打算留情,只为了能从他嘴里多挖出来点东西,无所不用其极。
伴随着恶臭扑面而来,我胃里没忍住一阵翻涌。景策适时递给我一方帕子,我摁在口鼻上好半天才止住呕吐感。
尽管如此,这里应该也是提前打扫过了,目之所及没有什么沾着血肉的刑具,地面上有未干的水痕,只可惜没止住的血顺着刑架流下来,又把这里弄脏了。
可再看李钰,却好像看不见也闻不到这里的情形,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静静打量着刑架上的人。
那张脸上其实还带着几分稚嫩,看着也就是大狗子的年纪,他看不见,只能侧着耳朵听,听了一会儿没什么动静,又失望地低下了头我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为什么,我就是从那张脸上读出了失望的意思。
李钰恰在此时开了口:“刑部给他定的什么罪名?”
刑架上的人又猛地抬起头来,尽管已经没有眼睛了,却还是用那两个窟窿直盯着李钰的方向,身子抖动,好像要挣脱刑架扑过来。
景策面不改色回道:“谋害皇嗣,罪同谋逆,判凌迟处死,剐三千三百五十七刀”
李钰好像看不见刑架上的人,低声笑了笑:“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过了会儿慢慢敛了笑,那双眼睛与那两个窟窿隔空对望着:“我只是好奇,他身上还有那么多地方给你们剐吗?”
我看见,刑架上那个人笑了起来。
行刑的刽子手已经到了,请示过景策,把刑具一一搬了进来。闪着寒光的刀具被一字摆开,不同的刀用于不同部位的剐刑,其中还有一张渔网状的东西凌迟前一千二百刀被称为鱼鳞剐,就是用这张网把人包起来,从漏在外面的皮肉下刀,不伤及要害,却又痛不欲生。
几个刽子手一起把丁一身上的衣裳脱了,把那片渔网围在他身上。丁一其实很瘦,紧紧勒着才能勒出一点东西来,那些受过刑的地方则不然,因为肿胀,被勒出了青白的痕迹,有些地方还流出了掺着脓的血水来。
临要动刀,却被李钰抬手打断了。
李钰道:“我奉父皇旨意,问他几句话。”
景策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李钰上前几步,看着丁一问:“代陛下问话,可是二皇子李钰让你去行刺四皇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