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人的脸已经由白转红:“你信口雌黄!韩棠在江南武力征地,当地的百姓怨声载道,一天有多少封折子是参他的,景大人看不见吗?!”
“是我信口雌黄还是你搬弄是非?你说江南百姓怨声载道,我怎么听说百姓们都是拍手称颂呢?韩棠征的是老百姓的地吗?他是把原本属于百姓的地收回来再发还到百姓手中。刘大人这么大反应,他征你家地了?”
“你……你!”刘大人一口气没上来,捂着胸口近乎歇斯底里:“士绅不纳税这是祖制!韩棠强行征地就是挑战祖宗礼法!”
户部尚书咳了一声,喝道:“刘大人!”
刘大人后知后觉,急忙抬头往上看,吓出一身冷汗来。说到底,韩棠不过是枚棋子,真正要征地的是皇上,他这话其实是把皇上骂进去了。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不说征地的错,而是找个由头把韩棠拉下来,顺便惩前毖后,让后面也没人再敢去干这个活,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高高在上的皇上并未表态,只是侧身轻咳了几声,既像是不计较刘大人的口无遮拦,又像是纵容景策在朝堂上肆无忌惮。
景策颇有愈战愈勇的态势:“祖制是让你们不纳税,但没让你们把百姓的土地据为己有!”
连户部尚书都看不下去了,劝道:“景大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景策冷眼扫了一圈:“那我也在这里奉劝诸位一句,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不是让你们把前人一杆子打死你们坐享其成的,再有针对韩云亭捕风捉影搬弄是非的,我景策奉陪到底!”
景策早朝上那一闹,倒真的换来了片刻安宁,至少在正月里没再闹出什么大乱子。
进了二月,科举筹备已到了最后阶段,恰在此时却出了一件大案子。
韩棠在杭州征地时碰上了一位顽固的老乡绅,那老乡神一口咬定那些地是祖上留下来的祖产,抵死不交,一怒之下吃住都搬到了田头上。韩棠派去征地的人貌似对那位老乡绅用了什么手段,老乡绅不甘受辱,竟一头撞死在田头的一棵老槐树上了。
征地征出了人命,一下子引起了轩然大波,朝中那些有心之人一下子拿到了抓手,紧接着参韩棠的折子又铺天盖地盖上去了。
于是朝中又是一场混战。
那位刘大人又争先出来跳梁:“韩棠打着征地的幌子去征人家的祖产,这次可是板上钉钉的事,景大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景策毕竟只有一张嘴,嗓子跟他们吵哑了,但气势不减:“他说是祖产便是祖产吗?”
刘大人一仰脖子,像只发了狠的战斗鸡:“若不是祖产,老乡绅会以命相护?”
景策都不屑看他一眼,冷冷一笑,“铺一地金子在你面前,你也会以命相护。”
刑部的人道:“刑不上士大夫,他对着一个老乡绅动用私刑总是不对的。”
景策反问:“你是听见韩云亭下令了还是看见他动刑了?那我还说是那老头自己摔了一跤把头撞树上摔死了呢,凭什么就算到韩云亭头上。”
刑部:“韩棠身边的人都可以作证,那两个动刑的人也已经押解进京了。”
景策笑道:“那正好,先送到我刑部我审一审,到底是谁让他们动用私刑的,是不是韩云亭下的令,一定给诸位审清楚了。”
议到最后,礼部的人站了出来:“韩棠有功有过可以慢慢再议,但现在有件火烧眉毛的事亟待解决。那位老乡绅在当地颇有名望,办过学院,教过的学生众多,这次应试的举子里就不乏他们书院的学生。这件事已经在举子中流传起来了,若是不给个说法,只怕……这次的科举要乱呐。”
第197章 泼墨
下了朝之后景策走在最后,我站着殿外等着所有人都走了才等到他。只不过景策的心思貌似并不在当下,低着头一直下了龙尾道也没注意到我。等最后整条玉阶上只剩下我俩的脚步声,景策才总算回头看了眼,当即就愣了:“怎么是你?”
我几步上前,笑了笑道:“皇上要看去年一整年户部往外开支的账目,我送过来,正赶上你们早朝,就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
想了想又收了笑:“这次的事情是不是很麻烦?那个老乡绅真的一头撞死了?”
景策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当时的情形如何咱们都不清楚,但那个老头死了是既定事实了。阿棠那个棒槌,一封辩解的折子都不上,我想给他使力都使不上。”
我想了想,道:“可能是他根本不屑辩解吧。相信他的人哪怕一个字都没有也会站在他这边,不信的人即便他说破嘴皮子也没用。”
“我自然知道他不在乎朝中的骂名,我也相信他不会干那些事,可皇上知道吗?天下人知道吗?”景策轻轻叹了口气,“这次的事恐怖有些难办,事关科举,这是朝廷的大事,我怕那些人会借这件事煽动读书人闹事。”
我皱了皱眉:“都是要考状元的人了,没那么好忽悠吧?”
“你呀,心思还是太单纯,”景策笑道,“士绅士绅,既然有了功名,便也算士绅行列,征地便也征到他们头上来了。而且站队早在开考之前,今年的主考官贺敏我没记错的话是松江人,大仓桥下有千亩水田,如果闹事既能讨主考官欢心,又能保住自己的利益,他们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