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莫名其妙地就想到了昨天晚上他贴面冲我呼出的那声“玉哥儿”。
我清清嗓子,挪开了几步,拿肩膀蹭了蹭耳朵,“你进来干嘛?”
阿恒倒没再贴过来,四周看看:“需要我帮忙吗?”
“你就别搁这儿添乱了,”我这厨房属实太小了,阿恒往这儿一杵顿时显得逼仄拥挤,连温度都高了几分。我从角落里抄了个盆,赶紧把人打发出去:“去院子里挖点土,加水和稀了。”
“和泥?”阿恒接过盆愣了愣,倒也没再追问,拎着盆出去了。
平生操劳为口忙,我继续把槐花都捞出来,裹上鸡蛋、面粉和蜂蜜,搅拌均匀了等着下锅。眼看着兔子也腌好了,找出两张去年存下来的荷叶,洗干净了把兔子整个包起来。
四下瞅瞅,一切准备妥当,就差阿恒和的泥了。
等了半天没等到人,我只好找出来,只见阿恒蹲在井边,守着满满一大盆黄泥正忙的起劲儿。
起了点逗弄的心思,我对着阿恒因为使劲而绷直的后脊线问:“你从哪儿挖的泥?”
阿恒回了回头,随手一指,继续回到满盆黄泥里头挣扎,“就在墙角啊。”
“墙角啊……”我故意拖长了尾音,“那你有没有觉得这泥有点味道?”
“什么味道?”阿恒抬起一只手在鼻子底下嗅了嗅。
“大狗子和二狗子起夜的时候懒得去茅房,一般都是滋墙角了事。”我勾了勾嘴角,“你有没有觉得这泥挺滋润的?手感还有点滑腻?看见一大块墙皮没有,就是他俩给我冲下来的。”
阿恒举着两只手忽然就静默了。
直到一旁看热闹的二狗子笑出声来,“阿恒哥哥,你别听玉哥儿瞎说,大狗子平时撒尿没对准尿外头玉哥儿都得追着打半天,谁敢在他墙根上撒尿?”
阿恒脸色一黑,举着像只泥手突然站了起来。
我顿感不妙,拔腿就跑。
这时候练没练过就显现出来了,我几乎是刚转过身,也就跑了两步,就感觉身后一阵风呼啸而来,一只手大力地抓住了我的后衣领子。
紧接着一只泥手从天而降,一把糊在了我脸上……
我在心里默默问候了一下景行止的祖宗十八代。
反正是疯了,我转手拉住阿恒那只手,冲身后看呆了的二狗子和小莺儿喊:“还愣着干嘛?把盆端过来!”
阿恒刚想着撤,奈何一只手连带一条胳膊都被我抱死了,被小莺儿一盆泥水浇了个透彻。
不等抹把脸,阿恒直接一身泥水冲我扑了过来。
整个院子里都乱成一锅粥了。
大狗子从厨房出来,愣了好半天,怒吼一声:“这么好玩的事你们竟然不叫我?”抓起一把泥巴冲着二狗子糊了上去。
一开始是大狗子和阿恒合伙儿对付我们仨,后来变成了各自为战,每个人身上都结了一层泥痂。
玩疯了的后果就是多出来一堆要洗的衣服,还要清扫满院子的泥巴。烧了一锅水勉强让三个小崽子洗了个热水澡,剩下我们两个也不讲究,直接一人提着一桶井水去了后院。
天儿虽然热了,井水还没返过暖来。我没敢直接往身上浇,先挽起袖子来试探了一下,把胳膊洗干净了。
再看阿恒,上身已经脱了,光着膀子一瓢水从身上浇下,闭着眼睛长舒了一口气。
“凉吧?”我笑着问。
“这叫早死早超生,”阿恒又舀了一瓢冲着背后泼上去,抖了个哆嗦,“先让身上凉下来,再洗就不冷了。”
“瞎说,”我蘸湿了帕子擦了擦脖子,深刻体会了一把后脖颈发凉是什么感受。
阿恒接连往身上泼了几瓢水,抻着脖子往后瞅了半天,又问我,“你帮我看看,背后还有泥没?”
两块肩胛骨中间还有一道泥杠子,正好在他看不见又摸不着的地方,我接过阿恒手里的水瓢,“我帮你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