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知小七聪颖,见他对这和尚哀求,觉得和尚定然不简单,便也跟着相求。
性枯宛如一株见惯了四季更迭的老树,风吹雨打不为所动。稳稳地走到大毡旁,看看远处哀求的众生,再看看中央血淋淋的温,最后将爨衡一看:“解恨了没有?”
爨衡握紧拳头,回自己的佛门师父道:“没有。”
性枯平静道:“那便继续。”
远处的空镜应了一声,拿起戒刀再度上前。
金不戮将空镜拦住,紧紧扯住他的刀:“还剩多少刀?”
空镜平静如水:“还剩七百三十二刀。”
金不戮毅然道:“让我来吧,剩下的刀让我来受!”
小七在远处密切关注着,见老和尚一通问,最后却半点作用没有。又见不戮如此,他便干脆地撕开上衣,露出精悍的胸膛:“我来吧!不管还剩多少刀,都让我替我师兄受!”
他这一带头,维摩宗所有人全部齐刷刷脱衣袒胸。陆衍、游一方等皆往前挤着喊:“我来!”“我来!”“不要再伤我们宗主!”
温被性枯托着,翕动了下嘴唇。
小七隔得远,不知道他说什么,嘶吼道:“师兄,我们已经听你的不还手了,难道还要让我们眼睁睁看着你受罪?!”
维摩宗众人纷纷复和,坚决要代为受那剩下的七百多刀。本是温一人替全宗上下受罚,这一搞维摩宗弟子们又要替回来,你推我搡地争着要做第一个代宗主受刑的人,崇圣寺的戒僧们已经快要拦不住了。
悲壮的哀求,仗义的相互扶持,如一滴鲜红的血滴入透明的水池,带着悲怆的情绪,一波一波地扩散。
很快,四周看客也纷纷道:“我愿意替温宗主和金大侠挨刀!”“我也愿意!”
这些人中,第一个走上前的是哈马立色日则。他扯开前襟,露出毛绒绒的胸膛,大声道:“爨伯伯,我也来受几刀!”
哈马三当家一带头,其他人也纷纷跟上。封骆、千流堂的堂主们等各路江湖英豪全都往前挤,要替温宗主挨刀。
封皓秦肃然道:“封某也愿意受刀刑。温将军曾为天下请命,这刀就当封某替天下人报答他!”
平安治卿一带头,后方的武官们也纷纷往前凑:“末将也愿意代温将军受罚!”“下官也愿意!”……
主意是萧梧岐出的,他却也道:“梧岐虽然出了此下策,却也愿意挨上几刀。”
他一动,萧兰卿也跟着往前踏步,愿意帮大哥挨刀。
人声鼎沸如潮水,众人争先恐后,崇圣寺前扼腕之情一波一波地传递,人群中隐隐多了啜泣之声。
对面此起彼伏的人声,爨衡如泰山般难以撼动。他傲然往四下一看,颇有虽千万人亦不惧的气势,锐利目光停在哈马立色日则的身上:“日则,你也要逼我?”
哈马立色日则激动得耳边银环直晃:“爨伯伯,不戮兄弟不是坏人,晚辈见不得兄弟受罪!”
爨衡道:“我没有动他。”
哈马立色日则看了看远处的温、金二人,道:“但不戮兄弟不会看着不管的。”
“善哉”性枯对爨衡道,“为师在此,没人能逼你。你若想继续便无需理会外界,可随心继续。”
爨衡听罢师父所言,豁地看向身后。
后面是五位老管家,有人依旧冷冷地看着温和金不戮,也有人眸光闪烁。段世祁自温走火炭之后便有些变了面色,现在干脆垂眸不看。
再后面是岩氏兄弟和白祈,更是早没在看了。他们全部泪流满面,眼神远远的,不知在想已经故去的兄弟,还是在想什么。
性枯的声音再次响起,虚无如空竹:“空了,莫看别人。你是他们的老庄主,此‘杀金大会’由你发起,也由你自己抉择是否继续。君子一言,抉择后莫要更改。”
爨衡看看师父,再看金不戮。
金不戮依旧不哭,只一双眼睛红得吓人。执拗地捉着空镜的刀,似要将那未来的风雨全都捉在手里。
爨衡盯住这样一个孩子,犀利如电的眸光开始发生变化。时而有莫测,时而怒火中烧,最后道了句:“算了!一刀给温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