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病鹤 遇丘勒 2387 字 4个月前

两边小窗的帘子挂在一旁,外头华灯初上,趾踵相错,很是热闹。

赵应的手撑在窗框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嘴唇。

晋京比庆州热闹,硝烟凉薄,哪里都比庆州热闹。前些日子都在赶路,如今才有一点回到现世的实感。

他年少时负气离京参军,这“负气”二字确实没有半点夸张虚假。满脑子建功立业,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那时皇帝想要同辽国和解,赵应跑去劝了好几回,被数落得一文不值,连带着前方作战的北府军和北镇国公也被皇帝骂成无用的废物。

赵昌承说他只会纸上谈兵、说他没有母妃在身旁教导连冷静也学不会,一众皇兄皇弟文武百官就这么看着。

赵应气得脑袋发热,真在太和殿前跪了三天,求了一个上尉的职务转身就上马往北方疾驰而去。

他半个字也没告诉赵应。

他没去打听过赵应那时怎么样了,他不知道他的九弟也跪在太和殿前痛苦求皇帝让他回来,哭到晕过去。

他是在半年后、在一切都进入正轨后,才第一次往皇宫以赵应的身份寄信。

当时是靠少年意气,热着血说拼就拼。现在的庄王却是真的可以以一敌百,如战神威武、能站在那就让敌人闻风丧胆。

他现在回顾这十年只觉得淡然。他够猛够狠,也懂得藏起所有的棱角。

却也轻易没有人敢招惹他。

可十年前让他后悔愧疚的,仍旧若一江恶水浸入他七窍那个奔去北方的他又再一次抛下赵应了。

直到今日重逢前,八九年来春又秋,他都不知道自己竟会如此悔恨。

赵应好像一只被他收养的小猫儿。从前过得太苦了,给他一点甜,他就赶着上来。就爱缠着他,摔断了腿疼得无意识地流泪也要不怕痛地缠上来;他仿佛抛弃他一般离开多年,再回来的时候,他却还是欣喜若狂地赶来,缠着他蹭着他还想去亲吻他的指尖。

赵应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说过他希望赵应一生顺意安康。

可他不过是个过路人。

回顾这些年,他怎值得别后相思?

马车停在庄王府门口。

赵应先下车,近乎半抱着赵应落了地。赵应站稳后,倾身去拉他的手臂,挂在他身上。

除了牌匾,庄王府和以前的三皇子府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梁栋、斗拱、檐角用彩色绘饰,门窗仿柱用黑漆油饰,门上有金漆兽面锡环。

管事杜文领了一众小厮在台阶下相候,恭恭敬敬领二人从侧门进去。

庄王没在的这十年,宫里经常派人来整理打扫,府邸倒是没有荒废。

赵应也许久未曾回到此地。

那时赵应奔赴军营,半年没有消息。他不过十岁,不可能一直住在三皇子府,皇后便下令将他接回了皇子所。

庭院里种了两棵枣树,叶子簌簌落了一地,光秃扭曲的枝干也萎缩了些。

众人从正房进入,穿过厅堂,到达主卧。

衣帽架上挂着件锦袍还有内衫,想来是给赵应准备的常服。冠冕皆得仔细收好放着了。

杜文没想到九皇子也来了,还在思索该怎么做,赵应便先发话,“九皇子今晚在这儿歇。你去东厢找件孤以前的衣裳给他换上。”

赵应来的突然,庄王府也没有准备。但他总不能一直穿着那身华重冕服,小时候留在这的衣服不合身,下人的衣服不能穿。

三皇子的旧服倒说得过去,也不算逾矩。

杜文领命,赶忙去差人找。

赵应脱了鞋,双腿曲着坐在六方椅上,下巴搁在膝盖上面,歪着头看小厮给赵应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