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打小就觉得他生的好看,又俊又俏,长大了带些冷戾,瞥人一眼,能让谢晏的小鹿乱撞到头晕眼花。此刻谢晏偷偷看到他湿洇如墨的睫,心里又是一动,痒得想上去啄一下,嘴上还贱兮兮地问:“真的哭了啊?”
裴钧再避,谢晏直接上手去捏他的脸,让裴钧好好一腔伤心事,全被搅成一锅浆糊。
他气得一把扣住谢晏作乱的手,轻轻扭到身后去,瞪着一双微红的眼沙哑地道:“谢晏,孤心里疼得直绞,你能不能让孤好好难过一会?”
谢晏歪着头看他,没形没状的,被扭到背后的手指还故意扯了扯他垂下来的衣袖:“有什么好难过的?我这么大个活人在你面前,你多亲我一下,不比什么都强?”他轻轻道,“光阴如金,赶紧着,别错过大好时光。”
“……”裴钧明知他是强词夺理,气得一噎。
但谢晏说的对,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虽然晚了一些,但至少他们两人没有错过,没有就此擦肩以至于抱憾终身。
但裴钧此时并不想亲他,只按着他的手盯着他看,想象那双风华无二的少年眉眼是如何一天天、一年年地变成了如今的模样,想自己不在虞京的那几年,他过着怎样的日子。
可一想到他遭受过的那些事情,裴钧就觉得恨。恨得满腹满腔都如装了鼎沸的岩浆。
然而这一腔怒火,裴钧却不知道该发给谁。
当年害他的人,如今都已成了一抔黄土,裴钧想报仇都不知道该找谁,便是把他们尸骨一一剖出来,磨成粉给谢晏撒着玩,也难能弥补分毫。
而自己……也是害他至此的人之一。
这是最令人难受的。
裴钧又觉得怨,怨自己是世上第一愚笨,竟一直没有察觉谢晏对他的感情。
他的谢晏,他最好的谢晏,曾经也是南邺含金握玉的皇太孙,原本该一生风光无限……谢晏自己,是否也有鸿鹄折翼之撼。
……他欠谢晏的,大虞亦欠谢晏的,这辈子恐怕都还不尽。
不知道把自己赔给他,他会不会要?
他会不会嫌自己流着大虞皇室的脏血。
裴钧腹中如何千肠纠结,谢晏并不知道,他只觉得裴钧看他太久了,久得谢晏都难为情起来。
谢晏欲言又止了一会,眸子四下转了转,有点羞于启齿:“你别这么一直看我,都把我看热了……”
裴钧正心浮意乱地出神:“……”
真是每每酝酿起一点怜惜他的心绪,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他全盘打散。
可心里是热的。
裴钧拿过那只被他一直扭到背后的手,揉了揉。谢晏正要凑上去与他亲昵,却被他一掌捂在了唇上。
“今天的药吃了吗?”裴钧突然问起。
“……”谢晏一下子没了旖旎的心思,支支吾吾的不答。
一天两次药,吃了药都没胃口吃饭了,谁受得了啊。
看他样子就知道没吃,裴钧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胡闹。太医说了,你身子底弱,被药毒浸淫多年,需得慢慢吃药调理,方能百岁无虞。”
说罢他就推开半面窗,扬声唤人:“良言!你家公子早上的药呢?”
良言正跟狸奴打闹,闻声“哎”了一下,赶紧去拿,早上谢晏跑的急,药没喝,被他存在装水的竹筒里了。
殿下要,他立刻递了进来。
谢晏不太死心,还想狡辩什么,就听裴钧回头轻声道:“你若肯好好喝药,一顿不落,孤可以每次……”他顿了顿,“亲自喂你。”
谢晏郁闷,心想你喂的那不还是药吗,难道你喂的就比较甜了?
这心思刚转过去,谢晏怔了下,忽的再把这心思转回来,怕是自己浪荡,多想了。他没抱有太大希望的,咽了咽口中分泌的津液,微弱蚊鸣地试探问:“怎、怎么个亲自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