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东西的小贼。”他拎起那只手,嗓音里也带着一些疲惫惺忪。

谢晏一点偷拿人东西的愧疚都没有,只盯着他看,一会又凑到了他领口旁,真像小狐狸似的用力嗅了嗅。他拿另一只没被擒住的手捧住裴钧的脸,问道:“殿下给我买的糖吗?还有梅子。”

裴钧似笑非笑的,声音低沉:“真是狐狸。”

“殿下……”帘外宁喜听到谢晏的声音,大喜,赶紧唤了一声。

之前刚到家时就唤过了,但因为平安侯睡着,下人拖动马凳的动静大,吵得平安侯频频拧眉,殿下抬手将他们制止了。

……一府的人就这么守着车干等。

宁喜算是看出来了,摄政王别听嘴里说得再难听,什么要去母留子,什么他不知廉耻……整天对着平安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气得脸色又青又白。

说到底,看这举措,还是疼平安侯的。

就他自个儿不承认罢了。

不然旁人哪有这福气,能让堂堂一国摄政王,赔着时间、赔着耐性,赔着他日理万机批折子的公务,就等他一个人小憩打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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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排婢女侍从单单薄薄地杵在门口,手上捧着马凳、汤婆子、毛毯、绒帽等东西。宝瓶和良言也在其中,瞧上去忧心忡忡,一直拉长了脖子往车里看。

他们不知道等了多久,或许还淋了雨,因为还有水珠从他们脸边流下来。

见平安侯终于醒了,下人们纷纷行动起来,布马凳的布马凳,抖毛毯的抖毛毯,还有温得刚好不热不烫的汤婆子从车窗递进来,塞到谢晏手中。

其实早开了春,并不如何冷,但谢晏看到包裹着汤婆子的绸布,与裴钧之前穿过的一件墨金大袍的花色是一样的,他欣然接过来,抱在怀中。

裴钧面色冷淡,已经俯身下了马车。

谢晏一愣,忙跟着钻出去,一只脚都踩在马凳上了,他看着马凳底下至王府门前的一截地面,湿漉漉地折着水光,突然一把抓住了裴钧后背的衣裳。

“……”裴钧生生被扯了回去,又凶道,“做什么?”

谢晏缩了下脚,嗫喏地扭了扭身子:“……有泥。”

裴钧拧眉:“所以?”

平安侯不说话,但其心众目昭彰,宁喜窥着摄政王隐忍艰难的表情,主动屈身俯腰,给他们递个台阶:“那奴来背侯爷,侯爷小心。”

谢晏看着已经弯下脊背去的宁喜,犹豫间正要往上搭手,忽地眼前一晃,他脚下凌空,后背与腿弯同时被人抄起来——整个人便落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里。

裴钧淡淡道:“孤怕你伤着孤的甜甜。”

这话是冲着宁喜说的,但平安侯却笑盈盈答道:“哦,谢谢殿下。……甜甜也谢过殿下了。”

他说着拍了拍肚子。

宁喜面色平静,习以为常:……好,对,都是为了甜甜小郡主。

话音刚落,头顶霍然暴起一个响雷,谢晏猝不及防被惊吓到,脸上的笑容都还没散开,浑身一颤,人就已经越发缩到裴钧怀里去了,他抱着的汤婆子也失手摔在了地上。

咕隆,滚了老远。

裴钧怔愣片刻,他怕人、怕雨、怕水、怕姜,还怕雷……是真不知道谢晏究竟还有多少害怕的东西,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这么娇贵。

罢了,他没再跟怀里瑟瑟发抖的小可怜计较,长长地叹气,将人抱住,阔步如风迈进府去。

平安侯紧紧地环着摄政王的脖颈,两人就由这个亲密无间的姿势,视若无睹地从一堆人身边扫过。周围的侍从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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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屋内,将窗一关,风雨隔绝在外,谢晏就好多了,但还是怏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