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太师,太师也在里边……这边……”
乱哄哄一片,魏承澹尽力撑着,“舅舅,舅舅您怎么样?”他试探地探着周围,黏腻感沾了一手。
“殿,殿下……”允太师哪里经得起这等折腾,声音几不可闻,魏承澹慌乱了一瞬,“舅舅坚持住,老五马上就过来了,舅舅坚持住……”
比起皇帝,允太师这个舅舅才像是父亲。
当年皇后接连丧子,郁郁而逝,皇帝那几年只顾着悼念亡妻,允贵妃也是一门心思想要讨好皇帝,年纪尚小的魏承澹生性敏感,除了跟着老师读书,其余的时间都待在寝殿。尤其在魏承唳出生后更是无人理会他。
皇帝对他的厌弃来得荒唐,当年允贵妃怀着他的时候,正是大皇子夭折的时候,后来三皇子不慎落水,也是他正巧经过那片湖,皇后接连失去两个孩子,时疯时不疯,好几次扯着魏承澹说是他害了自己的皇儿。
就连皇帝也派人审问过魏承澹,不过才六岁的孩子,面前站了好些人,冷漠凶厉地问他做了什么。
若非有铁证能证明他与三皇子落水无关,说不定皇帝真的会拿他问罪,也是那时允贵妃开始怨恨他,总是责怪魏承澹为什么偏要在三皇子落水的时候经过那儿。
皇帝对魏承澹的厌弃直接影响到允贵妃,若非魏承唳恰时出生,魏承澹应当被父皇母妃彻底厌弃的。
在魏承唳满月时,皇帝和允贵妃提出送魏承澹去太师府,表面上是要允太师教导他课业,但实际上呢,魏承澹轻轻笑了笑。
昔日那话犹在耳畔,他亲耳听到父皇对母妃说,“唳儿尚小,还是先将承澹送到太师府吧,免得冲撞了小孩子的瑞气。”
母妃是怎么回答的呢,那个一贯温柔抚着他脑袋的母亲,自始至终连半分犹豫都无,“陛下说的是,小孩子身子骨弱,便先叫瞻儿避一避,这样对唳儿也好。”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两句话,魏承澹便被送出宫,甫到太师府的第一日,魏承枫在宫里哭闹,非要他那处寝宫,父皇便答应了,事后大手一挥赏了他一对如意。
魏承澹抱着那对如意在太师府的亭子里坐了一夜。
第二日,他派人去宫里搬自己的东西,但是魏承枫连同殿外他亲自种的小树都给砍了。
没多久魏承枫就跑到他面前来扬武扬威,“二哥,父皇说随便我如何布置,我瞧着那些东西不好看,就都砍了,你不会不高兴吧!”
魏承澹笑,“怎么会不高兴。”话音刚落他掐住魏承枫的脖子将他按在亭子边,底下是数尺深的湖,“希望你能在那个寝殿住到死!”
几乎如同诅咒,魏承枫哪里见过他这副阴鸷的模样,瞬间吓得哭嚎起来,闹得太师府大乱。
被惩罚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允太师却以他年纪尚小,魏承枫不敬兄长为名,替他承担了罪责的同时将魏承枫一顿叱责。
也是允太师,此后几年悉心教导他,父皇一直没有开口接他回宫,直到太后病了,一定要见他,魏承澹知道,自己要离开太师府了。
离开的那夜,魏承澹第一次跪在允太师面前,“舅舅,我会当个明君。”
“殿下?”魏承澹半昏半醒中,好像听到谁在唤他。
“殿下……”那声音好熟悉,偏偏像是隔了一层薄雾似的,魏承澹无力地伸手,捡起一根断裂的木头在车厢的木板上敲了敲。
上边坍塌的木板被人挪开,乱糟糟的兵器交接声犹在,他眼前倏忽大亮,刺眼的光亮让他一瞬间看不清东西,但是下一刻允太师被人扶走,一双手将他打横抱起。
“你是谁?”魏承澹眼前盖了干净的帕子,鼻间的血腥味儿让他几欲作呕。
“不过三年未见,殿下便不记得奴婢了?”声音温柔,却暗含阴厉,魏承澹一僵,“怀淳?”
“是奴婢。”怀淳肩头沾了血,抱着魏承澹将他放到一辆干净的马车上,而后揭了他眼上的帕子,“奴婢来晚一步,叫殿下受惊了。”
他颀长的身形站在魏承澹面前,逆着光的脸神色不明,魏承澹恍惚了一下,好像看到了昔年那个君子风流的宁宣怀。
“公公,死了五十七,留了七个活口。”一黑衣人过来禀报。
怀淳拿了一件大氅披在魏承澹身上,“殿下稍等。”
他转身就走,魏承澹看到他肩头的血,下意识喊了一声,“等等。”
“殿下还有何吩咐?”怀淳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