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骞愣在原地,顾羿是用刀的,当年不情不愿练了几天剑,王升儒回来之后就一直教顾羿刀法,他房内应该不会有剑,唯有这把剑被藏在桌下,被小心包裹着,顾羿当时好像手里没有别的东西,脱了身上的道袍裹上去。
剑被放在角落,可能他的主人都忘了这件事。
顾家有自家的铁匠,顾家刀极其有名。顾羿自小跟家里人学过锻刀,可能这是顾羿这辈子做过唯一一把兵器。
徐云骞皱了皱眉,很缓慢地在想着过往,顾羿当年上山是十五岁,王升儒受伤闭关,让自己来带顾羿这个师弟。徐云骞第一天在悔过崖下教他练剑,当时用的剑是正玄山弟子人手一把的佩剑,上面唯有两个字叫做正玄。
顾羿当时说了一句,“谁的剑都刻正玄,也不怕拿错了。”
“等我以后锻剑,就打造一把上好的剑,剑铭就刻自己的名字。”
当时自己怎么说来着?徐云骞说:“可真够老土的。”
顾羿听了徐云骞这番话,刻字时选了云起而非云骞。剑造的并不算好,这么多年没磨了,剑刃都有点钝。
顾羿什么时候做的?看道袍的样式,当年他还未长大,还是个少年的身形,可能十五六岁时就做了。徐云骞少年时一心只想追求武道巅峰,跟顾羿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在文渊阁一年最多只下来一两次,顾羿见不到自己的师兄,只能打把剑来想他。
为什么没送?可能是当时徐云骞不喜欢他,他没好意思给。
也可能是顾羿当时身负血仇,没有报仇之前他不敢谈情。
徐云骞抬手摸上去,剑刃未开,他却觉察出一股钻心的疼,让他有些不解,他已经足够强大,师承王升儒又练成右手剑,他的境界已经入天道,他以为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东西再能伤他,可他心中泛起异样,好像有什么东西想挣扎着爬出来。有人把他心撕裂了个口子,冷风灌进来,却找不到丝毫出口。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顾羿在叫他,“师兄,我淋湿了,你的伞偏一偏。”“师兄,我牙疼。”
“师兄,你要不就跟了我吧。”
“师兄……”
“师兄……”
所有往事都幻化成一声声师兄,少年人的感情直白热烈,顾羿在这间屋子里屏气凝神听着隔壁徐云骞的动作,他喜欢猜测徐云骞正在做什么,有时候像个傻子一样跟着徐云骞的步调走。
顾羿第一次春梦,梦到的是自己的师兄,他躺在徐云骞的床上,埋进被子里闻着檀香味,发疯了一样去想他。
他因师兄高兴而高兴,因他离开而难过。
他记下徐云骞爱吃甜食,让人给文渊阁送桂花小汤圆。他拼命练武考文渊阁是想跟徐云骞见面。他谎称自己牙疼,是想让徐云骞碰一碰他。
徐云骞问顾羿到底为什么喜欢他,顾羿总是答错。
是一切,少年时的顾羿喜欢徐云骞的一切。
徐云骞走出顾羿的卧房,有些怔楞地坐在院中,小道童打扫完就走,只留他一个人坐着,他仔仔细细看着苍溪院,不知道坐了多久,祝雪阳来了他才知道天黑了。
“师叔。”徐云骞收敛起神色,又恢复到那副冷静的样子。
祝雪阳坐在徐云骞身旁,跟他一起并肩打量着苍溪院,他当了十年代掌教,教中俗务把他心性磨平,他现在看着颇有些王升儒的气势,凡事轻轻拿起轻轻放下,跟他师兄一样道随自然。
徐云骞已经放走了莫广白,祝雪阳对此毫无疑义,王升儒临走之前把极乐十三陵交到徐云骞手里,他想干什么祝雪阳都不会过问。
祝雪阳问:“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徐云骞道:“教徒弟。”他的轨迹从小就被确定了,练武,收徒,当掌教。
祝雪阳问:“我是问你什么时候当掌教。”
徐云骞道:“我现在不够格。”
他现在不够格,他未曾建功立业,手中也没有曹海平的脑袋,他十年来被囚文渊阁,不可能一出世就当掌教。祝雪阳想了想也是如此,道:“肃州有个生死教,下个月六大派围剿,你可以代我前去。”
善规教现在在北莽,顾羿这么多年一直未曾踏足过中原,中原武林新冒出的魔头便是这个生死教,听说抢掠了不少婴孩要练什么邪神。
徐云骞点了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