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邺京的火|药大头都存放在兵部库部司。除库部司外的其他库房也存有不少火|药,一年前光是朝廷登记在册的,往少了说都有三十余所。还有近一成的火药是通过商贩流入市,存放在私家库房,大多是用以制作爆竹烟花的。
要全部的库房查起来,也是千头万绪,很是麻烦,并不比查人要轻松。
萧承晔心中着急,可与她说话时,声音还是放得低柔:“那商姐姐可有什么良策?好姐姐,快帮我想想!”
商珠掩面轻咳,拱手有礼:“我是在想,邵尚书治理兵部的库部司很是有一套,以邵尚书的品性,也决计不会掺和这样的事。而在商铺间流动的火药毕竟又是少数,未必都能凑齐炸毁一樽佛像的用量。要是时间紧迫,这两块倒不必太查。反而是那些挂着朝廷兵部之名,又分属于各家打理的库房,出入账登记不及时,库房管事又更易得频繁,这些都是常有的事,趁此机会极有必要好好地查上一查。我想,北林寺的那些火药,多半也会是出于这些地方。”
萧承晔如醍醐灌顶,兴致大涨,忙道:“好,那就依商姐姐说的办!那别的两处都先不查了,就查那几间库房先,这样便能抓紧些。”
商珠说什么他听什么,仿佛是被下了蛊虫,商珠的主意便成了他的主意。堂堂兵部司马要听一女子查案,这使得坐在下面的一些部下很是不满。
底下便有人质疑她:“道理简单,说着也容易,可要查那些官宦私管的库房,便是要扒他们的底裤,谈何容易!各家库房挂着朝廷的牌,私底下哪个不是在做别的生意,真要仔细查起来,他们倒也不是怕查出火|药,而是唯恐牵连出别的事端,谁肯?那宁为钧便是不通达这道理,才栽了跟头的!已有了前车之鉴,萧司马慎行,可千万莫要轻信于人,重蹈他人的覆辙!”
他说的也不是没道理。
早年燕鸿为了分散朝中权利,启朝不封侯位爵位。可必要时,燕鸿又得稳固人心,于是高位之臣往往都掌管了几间库房,藏着朝廷要紧的东西。时间一长,一些官员们手中缺钱时,便会拿库房中的赀货用于交易周转,哪怕不缺钱,它们也会想办法投入钱庄以牟取利息,这都是不成文的做法。
萧承晔一愣,才意识到自己萧家不也是掌管了两间库房的,顿时有些犹豫起来。
商珠梨涡深了,皓齿明眸,不怯地起身,说:“这位大人的顾虑倒也是实在。可这不难,萧司马名下便有两间京郊库房,若能率先开诚布公,以身作则,皇威之下,谁又敢违抗查令?这批火|药险些害了皇上性命,关乎的是大启国运,贪污走私之罪又算的了什么。积极配合查案者,待萧司马明示过皇上后,无罪嘉奖,小罪既往不咎,大罪从轻发落;可有胆敢违抗者,必有猫腻,也无须审问,直接拿弑君之罪治了便是”
她轻轻柔柔的三言两语,听得萧承晔是心潮澎湃,恨不得撸起袖子立刻便大干一场。
他一咬牙,没再多想,便要豁了出去:“商姐姐说的对,再说这案子要是好查,皇上还派我查什么!我这便回去取萧家库房的账簿,率马以骥,要天下人知道我萧承晔是要推诚相见!到时候,看邺京谁家还敢藏着库房钥匙!”
……
“萧承晔这个蠢……”
燕鸿看了兵部新发下的月报,面上勉强还稳得住,可声音有些颤,叹了一口气:“宁为钧的烂摊子撂倒了没人敢收拾,独他一份!”
柳佑立在燕鸿身侧,面露难色,道:“萧司马以自家的两间库房为标杆,逼得朝中持有库房的官员管事交出账簿、打开库门,公然查对。他这一招,不知比宁为钧要高明了多少。皇上此次用人不以贤以能,倒是懂得用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