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送走了前来与他商议新君问题的十来个老伙计和心腹门生,徐丞相瘫软在书桌后面的大椅中,疲惫地揉了揉额头两边的太阳穴。
“来人,把参汤端上来。”歇了好一会儿,徐丞相才嘶哑着嗓子吩咐了侯在门外的心腹侍从一声,同时不禁暗暗苦笑道:老了,自己真是老了,想当年,当今圣上的堂兄忽然驾崩,身后连一儿半女也没有留下,当时的他是多么了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把这么个无能的郡王之子扶上了皇座,不但稳住了他的丞相之位,还让女儿当上了贵妃……
而这一次呢,皇帝倒下了,仅剩的两个皇子一个是他的外孙,一个是他的孙女婿,形势比先前那次不知好上多少倍,不是吗?
徐丞相端起侍从送到他手边的参汤,大饮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暖了暖身体,更令他的心也安定了下来,嘴角微挑,露出一抹笑意:没什么可焦虑的,明天在朝会之上,只要把手里的筹码全部甩出来,纪家人能奈他何?三皇子一系最大的依仗无非就是那个号称“昭圣第二”的小妮子嘛,天意安排她正好不在京里,三皇子一系还怎么跟他斗?至于那个有点儿小聪明的驸马爷,他老人家也有的是法子钳制他,说到底,姜还是老的辣……
便在此时,徐丞相的表情陡然凝固了,因为忽有一股钻心的痛意侵袭了他的五脏六腑!
“来、来人……毒、有人下毒!”
拂袖一扫,手边那只瓷碗“哐当”一下摔了个粉碎,碗中剩余的参汤洒在地上,映照出徐丞相惊慌痛苦且不可置信的模样。
“不用喊了,爹,书房这边的声响是传不到后院里去的,这不也正是您所要求的么?”
闻声抬首,徐丞相顿时双眼外凸,怒瞪着抱臂倚靠在门边、一派悠然模样的、他的大儿子,以及垂手站在儿子身后的那个侍从——那原本是他的心腹侍从,谁成想竟帮着他的大儿子来毒害他!
“你、你们……混账东西、忤逆子!”
千算万算,可惜却没算到自己这个素来唯唯诺诺、对他恭恭敬敬的大儿子竟有弑父的胆量,这一刻,徐丞相肠子都悔青了:他早该有所防备的,早在大儿子提出要把女儿嫁给三皇子、为侄儿削弱对手的助力时,他就应该想到的,真是……老了……
“哎,三殿下上位,我就是国丈了!五殿下上位我算什么?太后的庶出大哥?”徐丞相的大儿子、徐燕瑜的父亲徐峄“嗤”地笑了一声,摇头叹道:“爹啊,盼您理解,儿子我憋屈了这么多年,再不拼搏一把,岂不要继续憋完下半辈子?”
徐丞相张了张嘴,终于是无言以对,死不瞑目。
眼看着自己叱咤朝堂的父亲就这样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徐峄神情复杂,似喜似忧,有怨恨也有叹息:老爷子去了,自己的未来……应该至少会比现在好吧?
翌日,红日初升,百官上朝。
内侍们已连夜在勤政殿中拉起了一道帷幕,这时候,徐贵妃和纪贵妃一左一右地坐在帷幕之后,彼此距离很近,可她们二人却连一个目光也不分给对方,而是双双盯着帷幕前方的那张——龙椅!
再然后,才往下扫视分为两列、缓行入殿的文武众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