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衷。
“那不是诗,是散文!”
晓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说:这人怎么这么没文化呢?就这古文水平他还医学博士呢?他当年高考不考《爱莲说》啊?她爹当年费多少心血把他那文科成绩拉上去,他就这么原封不动地还给“走到世界的哪个角落,都是他恩师”的她张晓芙的爹了?
马主任看她那一脸较真的样儿,忽然问:“你爸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当年以为‘壮士未酬身先死’的下一句是‘留取丹心照汗青’?”
正犯死心眼的晓芙愣了一瞬,乐了:“没有,但他确实说过你重理轻文。”她在心里追加一句:跟我正好互补。
“是啊,当年高考,要没这数理化给我拔份儿,我这会儿八成在工地上拉板车呢!”
“那你高考语文多少分?”
“反正及格了。”他卖起了关子。
“可您这诗和散文都分不清,怎么及格的呀?”
“你这丫头怎么跟你爸似的,一提到这些阳春白雪就得理不饶人呢?”
“没有这些阳春白雪,生活就是一杯白开水。你愿意天天喝白开水啊?”
“白开水有什么不好?比矿泉水还营养健康!再说就算它是散文,我说它是诗,地球还不转了?”
“甭管地球转不转的,真理永远是真理!”
“真理对我而言就是一个病人要来割阑尾,你不能给他把肾割了。”
“你这不是真理,你这是歪理!外加对文人的藐视和偏见!”
“就数你们这拨所谓文人最难缠!一张铁嘴!”
说话间已经到电梯门口,正好来了一趟电梯,他说了句:“不跟你争了,但我保留我对真理的看法。再见!”便进去了。
两秒钟之后,还守在电梯口门的晓芙才意识到,她还是没把她爸的号码给他呀。他也忘了问她有什么事儿。她这儿傻呵呵地跟着他往这儿走干嘛呢?跟外婆的病房正好两个方向。
她满腹心思地往回走。
经过楼梯井的时候,那道门忽然被人从里拉开,来人差点和她撞个满怀,她还未及看清此人是谁,那低沉的嗓门已经进入了她的耳膜:“我回来跟你要你爸的号码的。”他从口袋里拿出个ihone。
晓芙把她爸的号码口头报出来,然后惊讶地看着他那双粗手非常灵活地在小小的触屏上走动,问他:“你和我爸后来怎么就不联系了?”
“傻丫头,我们那时候的通讯设备哪像现在这么发达?一会儿手机短信,一会儿电子邮件,一会儿□□校内网的。那时候普遍都写信,条件好点的就打电话,但也不是老打,不在一个城市的逢年过节才打上一回,更别说不在一个国家了。”他抬手看看表,对她说,“我真得走了。小小张保重!”
“你也保重!”叫小小张的这位很老居地说。
他拉开通往楼梯井的那扇门的时候,她提醒:“你就这么下去啊?这可是十八楼。”
他看她一眼,拿手点着她,说:“不错,反应挺快!”
她有点儿得意:“以为我们这拨‘所谓文人’光着张铁嘴,不长脑子呢?”
他笑了,又露出那口和黑色儿的皮肤成强烈对比的白牙,这么近距离地面对面站着,晓芙还发现,他那双本就不大的眼此刻眯成了两条缝,像一对微微前倾的括弧,瞬间就把她给框进去了。
“那耳塞管用吗?”括弧的主人忽然问。
还站在俩括弧里的那位使劲儿点点头。
那天直等回到病房,她才意识到,他还是忘了问她找他干嘛。
四条腿、小五子和生煎包子
外婆成天躺在病床上哪儿也不去,八卦新闻听来得倒不少,什么“小护士讲,四条腿这个人很怪,做事情很准时。人家是从来不迟到,但是他是从来不迟到,也不早到。不管开会,上班,做手术,都是踩着点进门。不管春夏秋冬,天天只洗冷水澡。”
晓芙好笑:“你怎么知道人家洗热水澡冷水澡?”
外婆说:“我听小护士们说的。”
“她们怎么知道的?她们看见啦?”
这个外婆也回答不上来,便哼哼哈哈地把话题岔过去。
小护士们都很喜欢这个老太太,因为她出手很大方,比如,那天晓芙买回来的樱桃,就让她给小护士们拿去护士站分了。